子悟还未来得及说话,南宫璃又对着子悟道,“既然话已说到这份上,本小姐便也实话实说,你手中的匕首仿制得的确逼真,你说你参与了匕首的铸制,却不知是这把仿制的匕首,还是流觞送予我的那柄匕首?”
慕晨的脸色微微一变。
“流觞当初将匕首送我之时的确说过,铸造的人中有一位来自大秦洛阳城,难不成说的就是你?可若你是铸那匕首的人之一,又怎会不知,你手中这柄是仿制的呢?”
子悟一时间没有说话,他的双眉紧蹙不知在想什么。
这南宫府的小姐果然厉害,方才的激烈的情绪怕都是假象,只为了逼他说出更多的话,以此来找出破绽从而反击。
若自己拿出匕首的那一刻,这位南宫小姐便一口咬定匕首是仿制的,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因为这更像是一种被戳穿指认后的狡辩。
可不过几句来回间,这南宫府的小姐却已将不利局势扭转,让自己陷入了泥沼。
参与匕首铸制的话已出口,他若是说参与的此时手中匕首的铸制,那就是变相承认,手中匕首是仿制的。至于因何要仿制,追究起来,他怕是讨不得半分好。
可若说是参与了那把真匕首的铸制,更是说明此时自己是在撒谎,是故意要将这杀人罪名安到这南宫璃身上。
子悟心中一叹,这份本事,当真让他刮目相看。
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传闻中平庸的南宫府嫡小姐竟这般厉害。
怪不得慕洵眼光如此之高,却最终和这丫头定了婚约,还百般相互。
若真等着丫头成长起来,怕真能成为慕洵的一大助力。
子悟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想到了过往什么事情。这丫头的行事作风,与那人实在太像了。顿时眉心一蹙,长时间低垂的眸子第一次抬眼望向南宫璃,这一双囊括星河般的双眸中流光璀璨,哪怕是在极力压制着其中的光彩,依旧让人过目不忘。
子悟似乎是想确认什么,可在触及南宫璃的面容之时,眸中却闪过一丝失望,暗道心中想法的可笑,终究是自己的妄想啊。
复又低垂下眉眼,只简短地回了一句,“在下的确是大秦洛阳城人。”
只承认自己是洛阳城人,却不回答手中的匕首的真假。
子悟知道,太子此时定然起了疑,多说一句便会增加太子对自己身份的怀疑。
此时在南宫璃面前承认自己是洛阳人的身份,定会引太子重新思考南宫璃话中的真实性。
可若是不承认,呵,以这太子疑心的性格,怕是会认定···
等一下,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子悟重新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垂着眸子让人看不见内里情绪。他不再说话,仿佛在静待其他人的反应。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世上有千千万万双眼睛,这双眼睛,南宫璃却绝对不认错。
见子悟很快垂下了眸子,南宫璃心中剧震,他垂下眸前的那抹失望让南宫璃更加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不管岁月如何流逝,流逝的如何快,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原以为这句话就像一阵风,消散了那段挣扎痛苦的岁月长河中。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事过境迁,竟真应了当时的话。
南宫璃心中此时情况复杂,她既要脱身,又不能让眼前人的身份暴露,每一步都要更加小心。
她要护着的人,这是她要护着的人!
此时南宫璃的整后背对着慕晨,慕晨无法看到南宫璃的神情,眼下的状况让他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升起,忍不住插嘴道,“没想到南宫小姐还知道大秦洛阳城。”
这一声像是突然点醒了南宫璃,她转过身,笑得很是无畏坦荡,“我不止晓得大秦洛阳城,更晓得大秦洛阳城外五十里处有一汪温泉水。七分水,三分药,乃是天然的疗养圣地,只可惜战乱四起,怕是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
慕晨拧眉问道,“这些都是四弟同你说的?如今战乱两国休战,洛阳城又处于大秦内里,应该没受到什么波及才是。”
南宫璃点头,“那就承太子吉言了,有机会我倒真想去拿温泉处泡一泡,好调养一番我这身子。流觞还同我讲过许多大秦的人文地理,说那南部的温泉汤池,中西部的广袤梯田,都是绝佳的风景,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去看看!只可惜如今他是展翅的鹰,我是困于府中的雀,不知何时才有机会了。”
慕晨在心中冷笑一声,去大秦看风景?这南宫家的小姐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北国和大秦的战事虽歇,暗中的争斗却从未停止过,不知哪天又会突然打起仗来。
再加上这慕洵不分青红皂白连夺人家边境十二城,这个仇,大秦那皇帝岂会轻易算了,更何况那大秦皇帝和慕洵可是有宿仇的!
可对于南宫璃的话,慕晨却没有半分怀疑!
因为慕洵年轻时曾游历江湖,别说大秦了,恐怕南疆和西凉的风土人情,他也清楚得很。
慕晨面色上却是不显半分情绪,只是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回道,“四弟倒是有心了。”
南宫璃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得身后突然想起刀柄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人跪下伏地的声音,虽轻,却也足够让南宫璃心头微颤。
“子悟方才妄言,求南宫小姐原谅。”
南宫璃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伏在地上的子悟,故作不解地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妄言?哪句是妄言?”
子悟没有抬头,身子依旧伏着,隐隐还可见其肩膀的一丝颤动,“子悟手中的匕首的确是杀害李家小姐的凶器,子悟也的确有些见过大秦皇后所铸的匕首,知道慕王将那匕首赠予南宫小姐的话也不是作假,除了,除了”
“除了你参与匕首铸制这句话,还有你其实根本不能确定这凶器就是流觞送我的那柄?”
子悟一顿,咬牙应道,“是!”
南宫璃哼了一声,颇有咄咄逼人的架势,“那本小姐倒要问问了,既然你不能确定,为何方才言语之间全是指认我为凶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