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上次见你时不过几缕华发，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莫行笑了笑，道，“丫头，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了。”

被猜透心思，南宫璃脸色一红，“大师兄，我在关心你。”

看着南宫璃的有些窘迫的神色，莫行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发顶，“是，大师兄知道你关心我，但是，你更关心的是却不是这个。”

南宫璃垂下眼没有说话，在莫行面前，她一向无所遁形，除了师傅，她最怕最敬的就是这位大师兄了。

莫行将手收了回来，神情漠漠，又似沧海桑田，感慨良多。

许多事，发生地那样快，让人措手不及，却不得不做，亦无怨无悔。

那个尊贵无匹的人跪伏在自己跟前的场景犹然在目。

那一句句恍若泣血又饱含绝望的呐喊，在九幽谷上空似回旋多日。

逆天改命，终究太过耗费精血神气。

遗留下来的症，落下的隐伤都将伴随一生。

有些事实在太过沉重，有人受着就够了，何必再徒增烦扰？

莫行终是摇了摇头，不准备将那些过往重新说出来。

可他也知道，眼前的丫头何其聪明，一般的说辞又怎能将这件事情翻篇。

“丫头，九幽谷传人一生可用三次秘术，每一次都将已燃烧生命作为代价。我可以用第一次，自然可用第二次。”

南宫璃抬起头，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当初，我耗费一身修为一半寿元才换得他起死回生，这，还是在他肉身尚全的情况下。大师兄，那一场大火将我焚烧成灰，我刚被灌下毒酒，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却记得清楚，那日火灼烧在皮肤上的感觉，在最后一丝意识消散之前，我甚至还能看到，手臂上的肌肤寸寸焦皮翻起，红得发黑。”

南宫璃闭了闭眼睛，似极不愿意想起那日的场景，“大师兄，你告诉我，这样的情况下，你如何让我重生？”

回忆如潮水倾泻，刚重生的那几日，甚至是现在，她依然能想起那日的场景。

这个地方，怕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至少，这后宫里的女人，是没有人愿意来的。

阴森、冰寒，终日不见太阳，破破败败，连遮风挡雨都成了困难。

可是她一个废人，生活尚且不能自理，却被一个人扔在这里，整整三个月，没有一份吃食。饿极了，她就与老鼠争食，啃树皮嚼杂草。

支撑她活下去的是一个消息，一个兄弟们安然无恙的消息。

可是，这个人！这个人！竟然生生将自己最后的念想给掐断了！

“东方宇！”这位曾统领过江湖，带过兵，威风赫赫的大秦皇后，此刻穿着一身破败的华服，头发散乱，目光凶狠爆裂，悲愤欲绝。她的双臂已经完全使不出力道，却还是努力地想要圈紧一个宫女打扮的人，一个明明清冷疏离、又厌恶她，最后却因她丧命的人！

就在前一刻，这个宫女潜进了冷宫大门，将赤焰盟全军覆没的消息带了进来。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终结在了那最后一个字里。

林夭甚至还来不及为兄弟们悲伤、便看到一支短箭急速穿过了宫女的咽喉，在其的脖颈处留下了一个可怖的血洞。

“保重......”

这是宫女在这世上留给她的最后两字，从今往后，这天下，只留她孤独一人。

“东方宇！我已经没了一身武功，我对你再也没有威胁了！你还想我怎么样！还想我怎么样.....为什么，为什么......”

她一手将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扶到了如今的位置，她甚至抛弃了家人抛弃了兄弟害死了一心护她的很多人，原本想着，如果今后东方宇能够对自己好，那一切也就罢了。

可是，她孤注一掷换来的是什么？

是毫不留情的斩草除根，心狠手辣的连根拔起。他要斩断自己的所有退路，要让她臣服要让她认输，要让她再无人可用无人可信！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东方宇背着手，目光寡淡，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可言，仿佛眼前这位根本是几年来陪着他出生入死数次救他于危难的皇后，而是一个毫不相关的路人，“皇后，朕再问你一句，赤焰盟余孽到底在哪！”

林夭却只是呵呵一笑，并不作答，“如今袁家败落，就连忠心护你上位的赤焰盟，都被你剿灭的一干二净，你这皇位稳如磐石，你还在担心什么？余孽？哪来的余孽！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背叛大秦！”

东方宇闻言，目光突然变得阴狠而毒辣，仿佛自地狱而起的狂暴的怒意在这一刻席卷了他的全身，“可他们心中只有你！你才是他们的主子，朕，什么都不是！”

东方宇看了眼林夭，眸中神色已经渐渐恢复过来，双眸中又凝变成了一汪死寂，“皇后可以不说，但朕迟早会将这些人挖出来，一个个清理干净。”

林夭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她看着东方宇的背影，双目无光，神情怔楞，语气里是大彻大悟的死寂荒凉，“竟然，是因为这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清凉又带着些得意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姐姐。”

原本就空荡荡的殿中，满是这声清脆的回响。

林夭被这个声音一惊，猛得四周望去，“芝儿？”

林芝从暗中走了出来，不再像从前那样低着头，眼神怯怯，此时的她眼中满是胜利者的傲然和狂妄。

林夭的脑袋顿时糊成了一团，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是林家除了自己以外最后一丝血脉啊，从决定辅佐东方宇开始，她就将林芝藏在了赤焰盟里。这么多年来，芝儿从来没有踏出过赤焰盟一步，世人也从来不知道她林夭还有一个妹妹！

可芝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姐姐，”林芝慢慢蹲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夭，这时候林夭才发现，林芝手中还拿着一个杯盏，里面盈盈满满装着一杯猩红色的液体。

这是，毒酒。后宫中最狠毒的一种毒酒，她再熟悉不过。

“姐姐，把这酒喝了吧，皇上他不会放过你。与其活着痛苦不堪，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林夭闭上双眼，一滴苍白而绝望的泪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