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伯贤和空芷同时进来,还未招呼一番,空芷却是眉眼凝重,率先开口,“主子,你果然没猜错,那太医竟私下把衣服焚烧了,所幸被汪实初汪太医发现,他留下了半边布料。”
说着,将手中带着乌黑边缘的残缺布料捧起。
金环将那布料接过,捧在昭娣面前,她轻拿起,于鼻尖嗅了嗅,“用桂花香掩盖住了毒药的味道,这毒药不仅仅是麝香,还参杂了更狠的毒。”
昭娣抬起头,眸子燃起杀意,“都随本宫,去趟太医院。”
几个人浩浩荡荡走去,刚立于太医院门口,所有人先是震惊,又很快纷纷下跪,“参见皇后娘娘。”
“都免礼吧,本宫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昭娣对着金环微微侧了侧身,示意她捧起那布料,“先前是谁负责这件舞衣的。”
众人左看右看,面面相俱,汪实初才起了起身,“回娘娘,那人,已不见了。”
“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般莫名不见了?”
她刚质疑着,只见所有人又对她身后跪下,“参见皇上。”
昭娣回头,宁弘身后的毕左正押着一位太医。
“阿宁。”
他上前抹着昭娣的脸,疼惜地关怀,“娣儿,你可好些了,是我对不起你。”
昭娣摇头,目光移向毕左押着的人,“这是。。。”
宁弘对他点头。
毕左恭敬对着她拱手,将那太医一脚踹着,使他跪在地上,“回娘娘,当日这太医准备逃跑,君上早就嘱咐我暗中跟着他,这才抓个现行。”
她缓步来到那太医面前,目光凌厉,“自己说,还是本宫一个个问。”
当日昭娣流产之际,宁弘将所有太医院的太医喊了来,其中就有这位蒙太医。
烟灵的计划可谓周全,她早就猜到届时一定会请太医,在那之前就给他家人下了毒,威胁着帮她做事,否则他全家二十八口性命皆葬送。
所以,金环替昭娣脱下舞衣随手放在一边,就被他有心收起,若不是空芷观察细微,想来还不会注意到这点。
倒是宁弘,当夜就让毕左暗中监视每一个太医,直到发现了可疑的蒙太医。
见汪实初偷偷灭了火盆的火收起那剩余的布料,毕左才放心全心跟踪蒙太医,这才将他带了来。
蒙太医惶恐跪下,对着昭娣不断磕头,“娘娘饶命啊,我也是被逼无奈,还请娘娘饶命啊!”
昭娣刚要开口,却不想宁弘已下吩咐,声音透着森凉“将蒙太医满门斩首于众,日后,再有人敢暗害皇后,绝不姑息。”
蒙太医惊慌,急忙大喊,“皇上!皇上不可伤了我全家啊!皇上!”只可惜眼前人是素来冷血的宁弘,他不为所动,蒙太医最终被一群侍卫拖走,失望之至,绝望大喊,“温昭娣,你就是个妖女!怀的不是龙种,却还要了我全家性命!妖女!妖女啊!”
凄凉悲澈的叫喊不断回响,昭娣愣了,宁弘却不以为然,紧握着她的手,“娣儿,有我在,都不重要。”
她猛然抬头,“他不过是帮了烟灵,下毒的,是烟灵,你又要如何处置她?”
宁弘敛去提到烟灵时眼里的杀意,还是被昭娣捕捉,但她却误会那杀意是因为她一直要处置烟灵,宁弘才会那样。
“将她禁足,便再也不能出来害你了。”
“就只仅仅是这样?蒙太医不过是帮了她,你连他全家都没放过,”昭娣很失望,悲凉的情绪一涌而上,清澈的眸子浸满泪水,“而这个真正的凶手,你都不舍地杀了?”
宁弘不知该如何解释,一切都是为了她体内的解药,可他必须隐忍,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还有多少烟灵的眼线。
他只能轻拂她的头,“娣儿乖,以后我再。。。”
猛然将手推开,昭娣眼眸里伤感一抹而去,取而代之的怨恨油然而生,“罢了,宁弘,你还是介意这孩子,烟灵,正好如了你的愿,是吧。”
宁弘浑身,冷意渐起。
昭娣无视他委屈地让人心疼的模样,只皱着眉同样绝望摇摇头,“我再也不依靠你了。”
转身离开,刚走了没几步,一直跟着她的宁伯贤突然对宁弘跪下。
“父亲,我终于找到你了!”
脚步顿住,蓦然回首,她震惊望着宁弘,宁弘同样愕然。
毕左在一旁挥出长剑驾于伯贤颈间,怒喝,“从哪里来的,我都从未见过你,竟乱认君上作父!”
伯贤丝毫不畏惧那架在颈间的长剑,只伤情抬头望着宁弘,抓着他的衣摆,“父亲当真是不要我了?你当年明明许诺过阿娘,占据凡尔国杀了长安王妃后,就接她回来,成为你的皇后,父亲是忘了吗!”
昭娣惶恐看着他,亲耳听到了那句“杀了长安王妃”,她身子一软,踉跄着,不断地往后退。
宁弘一把扯过被他拽着的衣摆,越过伯贤急忙拉住她的手,“娣儿,你相信我,不是他说的那样!”
她使劲咽着口水,猛吸一口气,抬起眼眸带着一丝期待,“阿宁,你只需告诉我,从头到尾,可曾下过,杀了我的命令?”
宁弘沉默,她带着一丝丝希翼的眸子逐渐冷却,倔强忍着想要哭泣的表情,“所以,你曾经,是想要杀了我?”
“娣儿,从前我不认识你,现在不一样,我是爱你的。”
她苦笑,慢慢地挣脱开宁弘的手腕,“宁弘,你爱上一个想要杀了的女人,你不觉得荒唐可笑吗。”
最后一点力气甩开他的手,宁弘一震,犀利眼眸柔情间,染着伤神薄雾,琥珀眼眸原透的光,奈何绝代世间,也无佳人使他再展颜。
瞳孔里映着,是昭娣最后一滴泪落下,洒在他悬于空中的手心,转身离去。
望着她跑开的背影,初见她时,她也是这样提着衣袂发丝在身后飞扬,像是误入森林的精灵,仓皇逃走还偷了他的心。
如今,佳人长发绾起,还未知已留住君心,沉重的层层叠叠宫装,也再不能因她跑姿摇曳。
竟变得,沉重了许多。
宁弘气急,抢过毕左的长剑朝着仍跪在一边的伯贤挥去,他侧身一挡,那剑身只划破了他左臂衣衫,露出一印记。
他一瞥见,竟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