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玥睡醒起来,自己打开衣柜,看着那寥寥无几的衣裙,全是婉琴为她挑选的,瞬间就耷拉着脸。
莲心在外屋听到有动静,便打帘子进来,看着小姐一脸不悦,想必是不喜欢这些衣裙,于是走过来,安慰道:“小姐,这些衣裙可都是好布料,也是贤王殿下喜欢的。”
“心儿,离寿宴,还有几个时辰,不如我们上街一趟,去购置几件衣物。”
“好的,小姐。”
莲心很清楚,夫人去世前,留下遗嘱,把自己的店铺和私银都给了小姐,当作是她以后的嫁妆,所以别说买几件衣物,哪怕在齐州买个府邸,余下的钱财,小姐和未来姑爷也都够用大半辈子的。
二人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婉玥戴上斗笠,心儿为她放下长长的白色面纱,整理好之后,才出府前去最热闹的东市。
到了一家名为玥秀阁的绣庄,主仆挽手走进去,掌柜的见是大小姐,便过来行礼道:“大小姐,今儿怎么有空出府了?可是有什么要交待的。”
这掌柜是母亲的密友,死了丈夫之后,前来投靠苏府,母亲便把这最大的绣庄,交给她亲自打理。
“吴姨,我想着出来透透气,顺便买几件衣物。因为多日,未曾见到你,所以想来给你问问好。”
“大小姐有心了,要说这齐州的服饰,莫过于对面的珍衣坊,她家的布料上乘,成品也很受官家女眷们喜欢。”
“稍后,我带着心儿,去那里瞧瞧。”
“嗯,好,大小姐。”
婉玥与吴姨寒暄几句,见到客人们络绎不绝,自己也不好再叨扰,便向她告辞了。
来到对面的珍衣坊,这里她最熟悉不过,前世,为了讨好赵允沐,几乎是把这家店铺的衣物,都给包了下来,看着那些衣服,她感触颇深。
掌柜过来招呼她,婉玥冷淡地回应,让她为心儿挑选几件成品,自己想再看看。
心儿感动不已,小姐待她的好,一定要记着一辈子。
婉玥想起前世,对她不冷不热,偶尔还会因为一点小事,而责罚她,可谁有想到,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是她冒死前去面见赵允沐,也是她在殿内用命想要护着自己,才被阿木一剑封喉,倒在她的面前。
她看着面前风格迥异的服饰,挑选了三件单调的,因为这是赵允希喜欢的款式,也合自己的心意,所以还让掌柜为她量身定制,改日送到苏府。
结完账,她们带着衣服,在外面吃了点东西,才回到苏府厢房。
心儿照着小姐的吩咐,扮成她的模样,再换了一件新的淡蓝长衣裙,二人形体上差不多,远处无人能分辨。
她为心儿挽好发鬓,用一支玉簪子固定好,笑着说:“心儿,你可真是漂亮,若是以后谁想娶你,我可要仔细观察。”
“……小姐,你又打趣我了。”
“心儿,我跟着母亲习过武,所以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只需引他出来,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在。”
“嗯,小姐,我记住了。”
“以后,我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绝不让坏人逍遥法外。”
“……嗯。”她低着头,寻思小姐的话。
两人准备妥当,在寿宴上,趁着大家不注意,便按照约定的时辰,提前一个时辰过去。
心儿带着面纱,站在望月亭,背对着来往的那条小路,婉玥则躲在浓密的灌木丛,等待着余子民的到来。
今日,且先把这余氏给处理,免得以后对自己不利。
她手里握着一根木棍,看到余子民鬼鬼祟祟的,色咪咪的笑着,朝着望月亭的青石路走去。
余子民,年二十,是个俊朗的青年,但行为举止十分轻佻,还未成婚立业,便在府里纳了美娇妾,在世家公子哥里,是出了名的浪荡子。
四年前,死乞白赖地求娶了嫡长公主,在公子哥里炫耀,没想到在新婚之夜,被三皇子夜闯新房,还逼他写下和离书。
这件丑闻传遍大街小巷,害他脸面尽损,只好躲到母亲的老家,避开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一年前,回了齐州余府,在烟花问柳之地,过着流连往返的生活,甚至于调戏未出阁的官家女眷,这让旁人不耻,碍于他父亲的颜面,各府举办宴会的时候,又不得不送请帖。
他瞧见婉玥真在这里,心里忍不住高兴,加快步伐赶过去,一把抱着她,心儿记住小姐的话,站着一动不动。
嘭!
余子民闻声倒下,婉玥和心儿将他拖到一旁的竹林藏好。
“你快回去,把那些馊菜搜饭摆置好,然后换上旧衣服,再把厢房弄乱。”
“是……,小姐,那你可要小心。”
“嗯……。”
心儿躬着身子,谨慎地离开这里,转身便便跑去后院厢房。
婉玥从他的脖子上,取出了玉坠,放到自己怀里,走出竹林。
看着平静的湖面,眼底寒意,比这微凉的风还要冰冷。
她要拆掉婉琴的左臂右膀,毁了赵允沐的独木桥,再慢慢地,向他们讨回一切。
不远处,
传来疾疾的步伐声,好似像要错过了什么,婉玥冷眸微抬,坐在石凳上,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
苏夫人领着庶妹苏梦,庶弟苏音,还有二房堂妹苏婉雪,三房堂姐苏婉棋……迫不及待地赶来望月亭,后面的宾客女眷们,也跟随着前来。
婉玥知道,婉琴也该来这附近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着自己满腔的怒火,起身笑着面对苏夫人,向她行礼。
苏夫人瞧着像是错过了,暗自懊恼着,这时婉琴赶着过来,没有她预想的一幕,与小姨交换眼神,上前握着婉玥的手,声音娇媚动听。
“姐姐……,对不起,父亲执意如此,但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与小姨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心儿。你还是苏府的嫡大小姐,我绝不会越过你,寻着机会后,定要让父亲恢复你院子的用度,你说可好?”
“好……,有劳妹妹费心了。”
她面不改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因为怕克制不住自己,会当众扇她一巴掌,所以紧攥着手绢。
婉琴心里也是着急,余公子分明是来了这里,怎么就不见了,她使眼色让翠儿寻找。
“今日,也请在场的各位作证,我苏婉琴所说之言,绝无虚假半分,以后定会以姐姐为先。”
大家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婉琴笑得更加娇媚,为姐姐整理衣服,手触到她怀里的玉坠,暗自欣喜,一个不小心用尾指勾住,玉坠应声落地。
“余公子,你怎么躺在竹林里?”翠儿扯着嗓子喊道,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
竹林的余子民醒过来,大声咒骂道:“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偷袭本公子,不要让我查出来,否则要他好看的。”
翠儿扶着衣衫不整的他走出来,见到亭子外这么多人,心里也是纳闷,这苏二小姐怎么不按计划行事。
“你这贱人,我家琴儿待你这般好,你却作践自己,与男子在后院厮混,可把老爷放在眼里?苏府的名声都被你给毁了。”
苏夫人气呼呼的,跨步上前准备扇她,婉玥机灵地往后退,害她扑了一个空。
子民也来不及追究谁打的自己,看到地上的玉坠碎了,气得不行,开始耍起横来,破口咒骂婉玥不知廉耻,勾引自己就算了,还偷走他母亲的遗物,想要借此成为余府的长媳。
谁都清楚余太师最爱他的夫人,所以遵循亡妻的遗愿,这玉坠是二人的定情信物,余太师对外宣称,不管儿子将它赠予谁,得此物者,便是余府的未来长媳。
大家似乎有些明白了,这苏大小姐怕是贪图余公子的家产,才弄了这出好戏,想要让人误会。可又有些糊涂,怎么说她苏婉玥也是未来的贤王妃,身份自然比余夫人尊贵,莫不是看上了余子民的相貌,甘愿作践自己。
正说着,苏夫人的心腹张妈妈,带着老爷来这里主持大局。
苏丞相疾步赶来,二话不说就甩了女儿一巴掌,这该死的丫头,竟然在今日给他惹事,齐州的权贵都来这里,苏府的名声都毁了,他抢过余子民的话。
“贤侄,今夜是我苏府的寿宴,你来此闹事,可把老夫放在眼里?”
“苏伯父,你可要为我做主,子民一时喝醉了酒,想要去透透风,不曾想迷路来这里,苏小姐却说喜欢我,你也知道我是心软之人,不忍拒之,岂料她趁机偷了玉坠,企图骗婚。”
“……”苏丞相懒得理他,只想把这里的事解决了,免得前院的客人们发觉,都来凑热闹,看笑话。
他正要开口,吩咐小厮把苏婉玥带下去,听候发落,没想到平王和贤王各带了一名随从,也跟着进来,听到周围的人交头接耳,二人自然清楚是发生了什么。
允希看到捂着脸的玥儿,心疼不已,这丫头怎么又让自己伤了,见她衣衫规整,也算放心,但一双眼睛怒瞪余子民。
“哼……苏丞相,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责罚自己女儿,可还真是铁面无私。”
“平王殿下,这是我苏府的事,还望不要插手,你来这后院,恐怕是不合规矩。”
“本王与明朗是好友,他在府上时,最疼爱苏大小姐,我也算是她半个兄长,护着妹妹,可不觉得哪里不合规矩。咳咳……咳。”他呼吸不畅,顿时感到难受,所以说话有些吃力,手扶着阿木。
亭内,看向气宇轩昂的男子,那张俊美而又熟悉的脸,让原本镇定自若的她,被仇恨吞噬,脸色苍白,袖子里的长指死死攥着,掐得自己疼出眼泪,赵允希还以为她是受了委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开口继续说:“余子民,你可真能找事,苏大小姐的账,本王自会和你算清楚。”
“……”余子民怯生生地站着,不敢回应,心里咒骂着,怎么就又得罪了平王,这家伙可是个疯子,要是再闯余府,恐怕就不是休书,而是他的命了。如此想着,他的额头密布汗珠,弯着身子,一副心疼的样子,拾起摔碎的玉坠。
平王看着就来气,这玉坠在四年前就毁了,如今分明就是故意找她麻烦,而这都是苏二小姐指使的,他望了苏婉琴一眼,她媚眼如丝,含笑回应着,总算明白为何对她,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他……依旧是护着自己,而那个前世,深爱着的他,也依旧是冰冷地站在父亲后面,一声不吭地沉着脸。
想要成为贤王妃,可不止当初的自己,还有这堂姐。所以她在一旁煽风点火,帮着苏夫人说话,想要贤王殿下注意到自己。
贤王的目光投注在苏婉琴那里,还不忘记瞥向苏婉棋,二人相视一笑,婉玥看在眼里,心里嘲讽他的品味还真是差。
前世,苏婉棋身为贤王侧妃,机关算尽,陷害她的舅舅,使得苏家受困,却还是斗不过自己,最终落得弃妃的下场,这一世,婉玥倒想成全她,抽离这场漩涡之中,也好为舅舅省个麻烦,所以她并未反驳苏婉棋,还有苏夫人难听的话语。
在场的女眷,唯独堂妹苏婉雪,攥着手绢,咬破了嘴唇,满脸担忧地望向堂姐。
这被婉玥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没想到这个家,还有人关心自己,雪儿妹妹是个心善的,婉玥决定保护她,让她不要再被迫嫁给暴躁的管家。
苏婉玥与贤王的亲事,已经暗自定下了,虽然皇帝未提及婚期,也没有下旨赐婚,但还是口谕同意了。
苏丞相自然要在乎贤王的颜面,所以附耳说了几句,不知与他说了什么,贤王才缓缓开口道:“三哥,这事儿恐怕是个误会,不必为此动怒。苏小姐,是弟弟的未婚妻,我自会为她查明此事。”
“……”允希想要说什么,被这一句未婚妻,刺进了心里,感觉堵得慌,原来她还是选择了他,但自己是不会任凭这样下去的。
阿木躬着身子,低声说道:“王爷,这里风大,咱还是早点回府。”
“不碍事儿,我们稍后再回去。”
“是王爷。”
玥儿看着允希,发现他有所不同,虽然还是一身黑长袍子,但脸色苍白,不如之前那般精神,像是个身染重症之人。
“三哥,身体不适,早些回府是好的,否则父皇又该担心了。”
“……”
“这件事,老夫稍后再与你说,还不快回厢房去。”
“是父亲。”
她离开之前,担忧地抬头望了一眼允希,决定等这件事过了,一定要想办法去平王府,亲自把礼物送给他。
苏夫人见苏丞相发怒,也不敢再放肆,只好招呼众人去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