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此次受女皇之托前来,是要告知顾小子你两件事。”
赵老收起了酒葫芦,没有和顾无尤寒暄,径直开门见山般地说道。
顾无尤在赵老对面的另一张藤椅上坐下,听得赵老接着讲道:
“其一,便是四日后,顾小子你要陪女皇穿越天道副本,明日你自向陆知白说清缘由请假;其二,你和陆知白所要继续追查的天道碎片转售一案,牵涉颇多,影响甚广,若是持续深挖之后,怕是……”
赵老欲言又止。
可赵老话语中那深深的忧虑,顾无尤却是不难听出。
连赵老都这么说了,看来陆知白的忧虑,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他抬头看了眼忽然沉默下来赵老,轻轻地叹息。
这难道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滋味吗?
一种压抑而沉重的失落,铺天盖地的笼罩向他。
顾无尤眼眸低垂,定了定心,最终还是选择试探般地问道:“赵老的意思,是要我们二人不再追查此案?”
“查,为何不查?”
赵老铿锵有力地说道。
他的身上骤然迸发出一种极为凌厉的气势,犹若一柄欲试霜刃,又锋锐到了极点的神剑。
院外,不知从何处飘落进几片青叶。
这时,又恰恰好地从赵老面前飘过。
就像掷石子入平湖,就一定会泛起好看的层层波纹涟漪那样,这时飘过的青叶,却是直接让顾无尤心湖澎湃。
在顾无尤的注视里,那几片青叶就像是被无形的剑所劈斩过一般,伴随着几道细碎轻响传出,骤然间便碎成茶叶般大小的残片,最终飘零落地。
顾无尤瞪大了眼眸,大为吃惊。
噢,王德发?
真还就高人气机外泄,装哔于无形?
在这个瞬间,顾无尤忽然想起女皇在井外天秘境中说过,赵老可是仙国剑神,是她的引剑人,当时他还嗤之以鼻,大大地不信。
现在,他不仅信了,
而且也服了。
赵老自然也是注意到,顾无尤这宛若没见过世面般的神情,但他并不想解释,因为这要是解释起来,确实是大大的麻烦。
他接着说道:“此案,虽有些棘手……不过,还是要一查到底的,他们还真的以为山中无老虎,泼猴也能作霸王的?”
赵老也不知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身上的凌厉气势逐渐消散,他取下酒葫芦,浅浅地小啜了口葫芦里的酒,看着顾无尤温和地说道:“老夫担心的是,将这样的任务交付给你们,是不是有些过于沉重?”
顾无尤也发觉自己刚刚的表现,有些失态,于是敛容正色地说道:“那,除了我们…赵老你和女皇,可还有更好的人选?”
赵老听出顾无尤话语中的坚定,饮了一口小酒,捻须微笑道:“那自是没有,顾小子,当下你是最好的人选,非你莫属,非你不可。”
“小子知道这天道碎片转售案中,仙国三位顾命大臣之中必有人牵涉其中,没有他们,又怎会有如此规模?”
若是没有下午陆知白告诉他,刑部与穿越者稽查办当朝撕斗一事,顾无尤可能没想到这一茬。
想必陆知白也是猜想到了这样的结论,所以这才心生退意,踟蹰不前。
也幸亏赵老给自己安排了“大李王朝护国公次子,秦王之婿”的“新衣”,不然,确实很难能够说服陆知白。
赵老面带笑意的说道:“顾小子,你既知道此案可能涉及三位顾命大臣,你就不害怕吗?要知道秦齐楚三王,可不是榕城陈元桥之辈,那么好忽悠糊弄…若是一着不慎,你顾小子可当真会被人套麻袋沉湖底的……”
顾无尤不怕赵老这空洞的威胁,心中大定地讲道:“赵老何必恫吓小子,若是三王全都牵涉其中,赵老你还有这样的闲心与小子谈笑?”
赵老微微颔首,“然也,三王中,唯有老秦王没有牵涉其中,齐王、楚王二人则是或多或少都沾带了些许。”
“齐王?”
顾无尤记得陆知白有说过,自己是齐王世子。
那让齐王世子陆知白和自己一起去调查齐王牵涉其中的案子,这样真的好么?
“嗯,就是齐王。不过顾小子你不必担心,齐王…他是偏向女皇的,不然也不会同意你与陆知白一起调查。”
顾无尤怔住。
所以说,这整来整去的,无非就只有楚王一人涉案?
既然目标这么明确,那又何必搞得这么复杂,直接发兵抄了楚王府不就好了吗?
到时,人赃俱获,看这楚王不得乖乖束手就擒?
赵老似乎看出顾无尤的心中所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三位顾命大臣中,秦王掌吏治,齐王掌陆阀,楚王掌军政。顾小子你说说看,我们若是没有如山的铁证,轻举妄动后,会发生什么?更何况,当初女皇登基,本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至今朝中仍有很多老臣想不通,老仙皇那时为何会立女皇为储君,而非大皇子他们……”
赵老也没有说完,说透,更多的只是点到为止,而其中剩余的内容,还是需要陆知白去自行体会的。
在蓝星上看过几本史书的顾无尤,自是能理解赵老的意思。
这楚王昔年也为老仙皇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许多州县的兵马团练以及封疆大将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现如今,楚王掌管着仙国全境接近八成的兵马,并且一身修为也已渐入臻境。
若是没有如山铁证,即使知道楚王就是那天道碎片转售案的幕后主使,又能奈他何?
打草惊蛇了,这楚王甚至可能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起兵兴事,把女皇赶下台后,转头扶持大皇子登基上位,而自己成为那真正的幕后掌权人。
念及如此,顾无尤的眼前不由浮现了那井外天秘境之中,有着仿若空山新雨后的清丽容颜的女皇,在夜明珠下批改奏章的一幕。
顾无尤心中莫名一愀。
明明,她都已经这么努力地想当个好仙皇了,可你们……为什么还要让她不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