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却是一愣，顾不得舒蓄话中带刺，惊讶地看着菀娘母女，不自觉地道：“舒菀？你没死？不可能！”

舒蓄一听就不乐意了，回头盯着贾氏，怒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为何我妹妹一定要死？”

贾氏现在也认出了菀娘的长相，见她气色健康、衣着体面，顿时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道：“不可能！你痨病三年！又住在穷苦的庄子里，无钱医治，怎么可能不死？！”

舒蓄的眼睛一眯，身为武将的杀气立现：“你说什么？！”

贾氏自知说漏了嘴，遂心虚地看了舒蓄一眼，不做声了。

她身边的杜婆子随即伸出一只干瘪的老手，指着菀娘厉声大喊道：“来人！快来人！把这个痨病鬼赶出舒家去！不能让她给咱们舒家染上病气！”

院子里整理打扫的园丁家仆们听见喊声，都茫然地聚拢过来，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看看是要将谁赶出去。但当他们认出自小在舒家长大的菀娘后，都傻愣在原地，根本不肯下手伤了二小姐。

一直站在舒蓄身后不远处听着他们对话的唐无忧心下一沉，瞬间移至杜婆子身前，抬手两下便将她的手扭至背后，强迫她弯腰低头，做卑躬屈膝之势。

“哎呦！胳膊要断了！救命啊！”杜婆子痛苦地哀叫，背着手臂、弓着身子被唐无忧押送至菀娘面前。

纱儿明白她家小姐的意思，端起架子怒声道：“你个狗奴才！骂谁痨病鬼呢？！还不快给你家姑奶奶道歉赔罪！”

贾氏突然失去杜婆子的扶助，差点跌倒，不胖却臃肿的身子晃了晃，急忙抬手扶在旁边一棵小树上，气得脸色惨白，指着唐无忧和纱儿道：“你们都是哪里来的贱胚子？！还想当着老身的面造反不成？！”又指着站在不远处观望的园丁家仆们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一个个的眼睁睁由着外人欺负杜妈妈？！还不快把这两个造反的小野种给老身拿下？！”

“我看谁敢动！”舒蓄大声喝道，阻止了家仆们靠近的脚步，他也动了怒气，对贾氏道：“这是二妹与唐将军的孩子，是未来的宸王妃！敢碰她一下，宸王爷和唐家都饶不了你！况且此刻站在这里的人，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姨娘还是要弄清楚才好，莫要让人嘲笑我们舒家没有规矩，一个奴婢倒敢教训正经的嫡出小姐了！”

贾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舒蓄：“你……放肆！你说谁是奴婢？！老身是舒家的长房主母！”她不明白，以往这个嫡夫人出的儿子对自己也是尊重的，今天这是吃错药了吗？居然当众叫自己奴婢？！

“你若本分老实，本将军自然拿你当主母尊敬，可你今日一见到二妹便出言不逊，是何道理？！”舒蓄威严地教训道，“念你年高，本将军不予深究，你赶快回房歇息去吧！父亲回来之前，莫要再出来丢人现眼！”

说罢唤来自己的两个便衣侍从兵，命令道：“把老夫人送回寿安堂，你们两个就留在那里把守，老爷子回来之前，不许她出房门！”

“是！”两个侍从兵应喝，不由分说架起贾氏就拖回后院。

这边杜婆子一看贾氏被两个大小伙子拖走、救不了自己，立即在菀娘面前服了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是老奴嘴贱！是老奴有眼无珠，不认得二姑奶奶的天人仙颜了！姑奶奶您是菩萨心肠，就饶了老奴吧！老奴再也不敢了！呜呜……”

菀娘最是心软良善，见她哭得如此可怜，便对唐无忧道：“算了，无忧，放了她吧，她也不是有心的。”

唐无忧暗自翻了翻白眼，还不是有心的？这口气她娘能忍，她不忍！不给这种欺软怕硬之人一点厉害的惩罚，下次她还敢欺负到她娘头上！遂手下微一使力，只听轻微的“咔”一声响，杜婆子立即惨叫起来。

唐无忧放开她，她却只能捂着胳膊颤抖地跪在地上。

纱儿看见唐无忧的手势，帮她翻译手语，道：“折裂你的一只手骨，算是小惩大诫，下次再敢对主子出言不逊，我家小姐就直接断下你的手！滚！”

唐无忧将杜婆子推至一旁，也不管她如何呻吟哀叫，拉着菀娘就与舒蓄一同进了主屋。

众人在堂中坐定，小丫鬟上了茶水点心，菀娘便问舒蓄伤势如何。

舒蓄笑道：“我是武将，战场上受伤是家常便饭，这点小伤算什么？那晚是我大意了，以为只是两个小贼，没有全力应敌，不然那等宵小刺客怎么能伤得到我。”

转而又关心地问菀娘：“倒是你，病情如何了？我和瑾儿这几年一直没有回京，竟不知道你被送去庄子过，想来是贾氏那个老贱妇封锁了消息，不然我怎么也要回来为你主持公道！”今日若不是贾氏说出，他都不知道妹妹被唐家如此对待！遂越想越生气，琢磨着过后等菀娘母女俩走了，他还要去找贾氏和唐家算一算账！

菀娘温婉地道：“我已经无事了，多亏了西岭先生的妙手救治。”她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女儿，慈爱地抚了抚唐无忧的头，有些难过地道：“说来是我拖累了这个孩子，若不是为了给我治病，她也不甘心给人做妾的。好在这孩子有福，得宸王爷宠爱，还为她求得圣上指婚，总算是有个极好的归宿。”说到最后，眼中已经有了些许泪光。

唐无忧握着菀娘的手，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娘生她养她、教她做人，为了她娘能好好活着，她做妾也值。况且若不论身份，给宸王做妾，生活实在比一般富贵人家的主母还奢侈不知多少倍，她没什么好抱怨的。

当初留在宸王身边时，她没想过，宸王会真的去求皇帝为他们指婚。她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个没钱没势的哑巴孤女，还被沙漠的太阳晒得跟黑炭一样，到底哪里让宸王看顺眼了，竟会如此喜欢她？

舒蓄点点头，道：“宸王爷年轻有为，是朝廷的栋梁支柱，说句僭越的话，他也是皇上最欣赏的儿子，若不是有皇后在……”他轻咳了一声，没继续说，又道：“宸王爷绝非池中之物，也不会任由太子掌握他的生杀大权。将来某一天，他必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那时，唐家也许会因为无忧的身份而得道升天也说不定。”

虽未明说，但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宸王不会甘心一直做个管事王爷，如果将来他夺得大宝、登上皇位，现在的宸王妃唐无忧便会荣升皇后，唐家也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成了国公世家，亲戚子孙都会就此飞黄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