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达仕忙收回肥猪手，扯着松垮的面皮对着宸王尴尬地笑了笑，刚要转身离去，却听见宸王沉声道：“秦达仕，你的礼数呢？！”

秦达仕耐着性子回身，给宸王拱拱手算是行礼。

宸王坐在椅子里，冷冷地道：“五品小吏，见到本王，按规矩应该怎样行礼？还要本王让人押着你做不成？！”

秦达仕心里一惊，按规矩，五品官员见到王爷应该跪地磕头行礼，但一般场合拱手问安也是可以的。现在宸王明显是想让他在殿中众人面前难堪，可对方是皇子，能跟皇上闲谈唠嗑的，话里带上他几句不好，他就承担不起。

遂憋着一肚子火儿，老老实实地双膝跪地，给宸王磕了一个头，问安。

“嗯，下去吧。”宸王点点头，没再为难他，可那矜贵高傲的派头十足，逼得他自惭形秽。又感觉御殿中每个人都在看着嘲笑他，站起身来却不敢抬头看旁人，赶紧溜回自己的席位去了。

唐无忧这才坐下，伸手去拔插在桌案上的银筷子，拔不动，遂转脸看宸王。

宸王微笑，用两根手指轻松拔出筷子，扔给一旁伺候的宫女。

唐无忧比划着问：

你这到底是什么功夫？是气功吗？我学不会吗？

宸王拍了拍她晚霞似的脸蛋儿，笑道：“说了你学不会，这是龙气，天生的。”

“四哥四哥！我有龙气吗？我能学会吗？”朱安亮着一双小黑眼兴奋地问道。

宸王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暖意，道：“你是皇子，自然身带龙气，但要练成功夫，还得平日努力学文习武才是。”

于是两个小家伙又扒着他的膝盖问东问西，直到寿宴快结束时，才被乳母嬷嬷带了回去。

***

申时，寿宴结束。

文武百官在殿中最后一次集体跪拜，为皇帝祝寿，然后带着家眷离宫回府。

皇帝和皇后则是循例带着皇子们去慈宁宫看望太后。

宸王与皇帝、皇后、太子和宏王五个人走在前面，其乐融融地闲聊着皇家琐事。

后面跟着几个皇帝的妃嫔和几个未成年的皇子们，再后面才是没名没份儿的唐无忧和一大群主子们各自带来的宫女内侍。

唐无忧远远看着走在前头的宸王，即使面对恨之入骨的皇后和太子，他也能在皇帝面前装出一副沉稳温驯的模样，与他们谈笑风生，得来皇帝赞赏的眼神，这份城府和老练是唐无忧自叹不如的。

一行人缓缓穿过御园时，唐无忧眼尖地看到，远远从小径的另一头走来一个她十分熟悉的身影。

舒琦琦穿着华丽的宫装长裙，头上插着精致闪亮的金步摇，脚步款款地由宫女陪着在御园中散步。转过一座奇石嶙峋的假山，正好与皇帝他们的队伍迎上，忙按照原先跟荥嬷嬷学过的规矩，侧身跪在一旁等皇帝的队伍通过。

皇帝看见她，不由得想起这几日的缱绻温存，原本端得板正的皇帝架子放缓了许多，亲切地道：“舒才人来逛御园吗？这么巧遇上，正好，随朕一同去看望太后吧！”

舒琦琦闻言，心中一喜，急忙谢了恩，走近皇帝身边，想要跟着他们一起行进。

“大胆。”皇后冷冷地道：“你一个才人，还想跟皇上、王爷们一起行走不成？真没教养，也不知道舒老学士是怎么教你的！”

皇帝点了点头，和蔼地笑道：“皇后说的对，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去后面，跟在诸位妃嫔娘娘们身后吧。”

舒琦琦心中愤恨，跟在妃嫔身后走路，那不就成了宫女太监之流吗？她的才人身份就那么卑微？她的父亲好歹也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他们怎么能这么看不起她？！

可她到底不敢与皇后作对，应声行礼过后，转身往队伍后方走。因为心中有怒意，旋转的动作大了，发髻上的金步摇折射了一下路旁的灯光，晃了皇后的眼。

“慢着！”皇后突然道。

舒琦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皇后。

“你这支金步摇是哪里来的？”皇后问道。

舒琦琦福了福身，答道：“回皇后娘娘，是秋容宫的梁贤妃赏妾身的。”

皇后立即遣宫女把跟在后面的梁贤妃喊了过来，斥责道：“瞧瞧你做的好事，本宫赏你金步摇，你转手就赏了一个小才人，是看不上本宫的东西吗？！”

梁贤妃素净的面容上一脸惊讶的神色，道：“这是从何说起呀？本宫哪里敢把皇后娘娘赐给的物件赏人？”

忽地看见立在一旁神情惊慌的舒琦琦，一脸意外地道：“舒才人？你……你头上戴的是什么？！你何时偷去了本宫的金步摇？！”

舒琦琦一脸惊恐：“偷？！梁贤妃，这金步摇不是你一早上赏给我的吗？”

梁贤妃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对皇后道：“早上她来我的殿中问安，说住在秋容宫中的偏殿对本宫多有打搅，要送些补品孝敬本宫。

“本宫自然是不会白拿她的东西，便回寝殿取了一支碧玉簪子回赠给她。按理说本宫那支碧玉簪子远远抵得上她拿来的那点补品，本宫还吃亏了呢！

“没想到她这孩子这般手脚不干净，不知何时将本宫放在博古架上首饰匣里的金步摇给拿去了！那金步摇，本宫都舍不得拿出来戴一回，今儿要是不遇见她，本宫还不知道呢！”

又对舒琦琦道：“你还不赶紧把那金步摇拿下来，还给本宫？本宫大人有大量，便不计较你这偷盗行为了。”

舒琦琦气怒地道：“你在说什么啊，梁贤妃？明明就是早上你自己从首饰匣中拿出来这支金步摇赏给我的！你的宫女当时就在旁边，她能证明我说的才是真话。”

梁贤妃叹了口气，召唤自己身边的大宫女：“绿意，你说，早上的情景到底是怎样的？”

那名唤绿意的宫女忙道：“就是娘娘说的那样，娘娘去寝殿里取簪子，舒才人趁着娘娘不在，偷了首饰匣里的金步摇。”

“你！你撒谎！”舒琦琦说着，气怒地朝宫女绿意扑过去，“你诬陷我！我跟你拼了！”

绿意一声尖叫，忙往人群身后躲，躲到哪里，舒琦琦就追着打到哪里，可她们周围都是些嫔妃宫女，一个个被吓得花容失色，随着绿意和舒琦琦的追打东躲西藏，一片片的尖叫声在御园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