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延微微点头,唐无忧又迅速写了一张字条递给他:
就像父亲您说的,四叔既然不喜欢二叔,自然有他的道理。唐家现在是四叔在独自撑着,我们不能给他添麻烦。
唐廷伸长脖子看见唐延手里的字条,立即不满地道:“侄女,大人之间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什么叫老四独自撑着?他现在都被贬成五品小吏了,能对唐家有什么帮助?你是个哑巴就安静呆着,别多事!”
唐延本来觉得唐廷前头说的有点道理,可听到最后,火气腾地冒上来了,怒道:“二弟,你要是对我女儿这个态度,就还在外面住吧!我不希望无忧每次回娘家还得听你的闲话!”
一向温柔贤淑的菀娘也忍不住开口道:“是啊,二弟,自家人说话怎么能往心窝上戳呢?也难怪三弟和四弟对你有看法。”
菀娘这一表态,一向宠妻如命的唐延彻底坚定了立场,对唐廷摆了摆手,道:“你走吧,回来住这事以后再说!”
唐廷意识到说错话了,立即改变态度,道:“哎呀都是我这张嘴惹的祸,大哥,大嫂,我没有恶意,顺嘴胡说的!我这就给侄女赔不是!”
说罢竟然绕过桌子走到唐无忧身边,噗通一下给唐无忧跪下了!
唐无忧吓了一跳,还没等他说话,急忙跳起来跑到唐延身后去,避开他的跪拜。
“二弟!你这是干什么?还有点长辈的样子吗?”唐延看着唐廷不着调的行为,心里更来气。
这厢正闹腾着,院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叫骂:“唐无忧!你给我出来!你好狠的心呐!”
唐无忧往屋外看去,那气冲冲走来的身影,居然是她的“前”舅妈陈氏。
陈氏穿着半旧的翠绿褂子,脚上一双磨起毛的绣花鞋,头上胡乱插着几根掉了金漆的簪子,脸上脂粉未施,甩着粉色的帕子飞快地走到屋门前。
菀娘也看清了来人,急忙起身迎了出去:“嫂子?您怎么过来了?是无忧惹您生气了吗?她年纪小,您别跟她一样……”
“我呸!”陈氏站在院子当中,没等菀娘说完便啐了一口,道:“她年纪小?我看她心思歹毒着呢!见我们家的琦琦得了宸王的青眼,便设计把琦琦送进宫去!还不都是你教她的损招儿!”
唐延见媳妇被责骂,也坐不住了,走到院子里,道:“嫂子,你这话不讲理,我们哪里有本事把琦琦送进宫去?”
陈氏立即把矛头对准唐延:“你们没本事,宸王还没有?定是你们家女儿给宸王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宸王对琦琦下狠手!”
她干脆坐在地上大哭大闹起来:“我那苦命的闺女啊——年纪轻轻就要进宫去陪一个糟老头子啊——还不知道被宫里的娘娘们怎么折腾啊——”
这话颇有大不敬之意,若被有心人听去告发,唐家又少不了一番官司牢狱。
菀娘知道她吝啬好利的性子,急忙道:“嫂子,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您看有什么我们能帮您的,尽管说。”
陈氏立即停止了哭嚎,转着眼珠看了看唐延,见他没有反对,便道:“你也知道,我现在被舒蓄休了,住的是外边租来的房子。本指望女儿嫁个好人家,接我去养老,现在也没盼头了!”
她理了理自己蓬乱的头发,坐在地上理直气壮地道:“你们出钱,给我买一间宅院过日子,这事就拉倒,不然我天天去京兆府门口击鼓鸣冤,让你们唐家不得安生!”
唐无忧看着陈氏的无赖德行,气得想笑,她还敢去京兆府击鼓鸣冤?她自己身上背着人命官司呢!刚从京兆府被宸王捞出来,这才过了多久,便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菀娘愁道:“嫂子,唐家不久前刚因获罪被抄过家,现在哪有多余的银子去买宅院?”
陈氏脖子一梗,道:“那我今儿就赖在你这院子里不走了!我看你们这院子就挺好,有树有池塘的,反正你们平日都住宸王府,这院子就给我住吧!”
唐延一个大男人,懒得与如此爱占便宜的妇人争论,遂道:“罢了,我与老三商量一下,从唐家在外面的宅子中拨一栋给她住便是。”
陈氏立即道:“别忙!我说的不是住,是宅子的主人得是我!不然万一你们哪天又在朝廷里得罪人,被人抄家灭族,宅子被收回去,我上哪儿说理?!”
唐延气得肺快炸了,可她毕竟是菀娘的大嫂,看在菀娘和舒蓄的份儿上,遂道:“行!给你一套宅子,你以后不要来唐家闹事,更别去外边胡说八道,否则唐家饶不了你!”
“成!”陈氏得意地一笑,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土。她才不怕唐家把自己怎么样呢,唐家人天生的老实厚道,都是一群任人拿捏的蠢货!她这才随便闹一闹,一座宅子就到手了!
唐廷在旁边全程围观了这一出好戏,突然觉得这个陈氏贤惠啊!知道怎么往自己家捞东西!比他那两个帮理不帮亲的大哥和四弟明白事!
听说她被人休了?休了这么会过日子的婆娘,那得是多蠢的男人!
正好自己也光棍儿许久了,如果把这个精明的女人娶回去,那以后能往自己家捞着多少好处?!说不定在仕途上也能给自己出出主意,帮自己更顺利地往上爬!
老天让自己遇见她,定然是要帮自己选个贤内助,正是夕阳无限好,人间晚来春呀!
于是陈氏得到一间宅院的房契地契,满意地跟着小厮去看宅子。
唐廷急忙跟唐延和菀娘告辞,说改日再来商量搬回唐家住的事,脚前脚后地跟着陈氏出了唐家府门。
唐无忧跟着唐延和菀娘送唐廷到府门口,挑着眉看着他急吼吼远去的背影,怎么感觉他是去追陈氏的?
她为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好笑,摇了摇头,跟着父亲和母亲回澜江苑去了。
***
几日之后,唐无忧帮着宸王在霜枫苑议事厅里磨墨看奏章,小厮通报说,舒蓄来了。
宸王让人传舒蓄进来,舒蓄一进门,噗通一声跪在宸王面前,一向硬挺严肃的脸上居然流下两行泪来:“王爷!您得给末将做主啊!”
宸王一愣,从桌案后走出来,亲自搀扶舒蓄起身,扶他坐到客座圈椅里,问道:“出什么事了?”
舒蓄抹了一把老泪,涨红了脸,哽咽着道:“陈氏她……她搬去跟唐廷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