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之中，舒蓄跪在冰冷的石砖地上，扶着同样冰冷的铸铁栏杆，满心悔恨焦急地对宸王道：“末将知错了！末将不是要背叛王爷！只是他们用末将女儿的性命相威胁！末将回京只是想探查女儿的真实境况，并不是想跟他们沆瀣一气啊！”

宸王冷笑一声，道：“那么，如若察知你女儿确实与他们有染，你是不是就要与他们狼狈为奸、谋害皇上和本王了？！”

舒蓄吓得立即磕头，口中大喊：“冤枉啊！王爷，末将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啊！”

“走投无路？！本王不是你的路？！”宸王声色俱厉地道，“你有难事为何不来跟本王求助？！还是那让你女儿母仪天下的许诺令你心动了，对么？！”

舒蓄心中一惊，扪心自问，他是有些被太子的许诺诱惑动摇了。但他再愚笨，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承认，所以只一味地磕头喊冤，想让宸王这位贵人再救自己一次。

可宸王素来洞察人心，舒蓄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逃得过宸王的法眼。

宸王叹了一声，声音中满是失望，道：“每次那一位在朝堂上弹劾你，是谁在皇上面前保你？熊人作乱久拿不下，皇上欲撤换你，是谁亲赴北方助你平乱？你儿子在京中闯下大祸，险些令你妹妹家举家灭亡，是谁平息此事、保他们一家平安？舒蓄，你就在这监牢之中好好想想，谁才是能护着你、值得你跟随一世的主子！”

宸王说罢，转身带着诸随从大步离开。

舒蓄颓唐地跪坐在地上，须臾，突然挺起身扶住栏杆，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大声哭喊道：“王爷！末将有罪！末将知错了！末将真心知错了！”

***

陈氏最近的小日子过得很是得意。

自打跟了唐廷，她再也不用紧巴巴地过那种亲自到菜市场买菜的苦日子了。唐廷宅院里有一堆奴仆可以供她颐指气使，唐廷把账房的钱粮也都交给她精打细算，她又过上了京城贵夫人的美好生活。

更欢喜的是，在宫中受宠怀孕的女儿舒琦琦派人找到了她，不仅给她送来许多宫中赏赐的银子首饰，还让来人带她混进宫中，母女相见。

老皇帝年事已高，龙体又时常欠安，对宫禁守卫之事疏于训诫，加之宫人们知道舒婕妤怀着龙种，正是在皇上面前红得发紫的时候，她的母亲进出宫中，谁敢阻拦？

这一来二去，陈氏进宫倒比领过太后旨意的菀娘还方便，简直把皇苑后宫当成了自家宅邸，来去自如。

陈氏在这些太监宫婢们面前也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使唤起他们来也是理直气壮。舒琦琦已经告诉她了，太子殿下许诺，只要她平安诞下这个孩子，不关这孩子是皇上的还是太子的，将来只要太子继位，她都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而自己这个皇后的娘亲，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自然不会拿那等使唤奴才当人看！

这日陈氏从唐廷的职田庄子上回来，想着庄户给了她几斤猪蹄，是能教孕妇下奶的好东西，便让丫鬟提着，大模大样地从内侍宫女们出入的承肃门进了宫。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秋容宫，绕过琉璃影壁，见梁贤妃正领着大宫女绿意和一众宫婢嬷嬷站在正宫门口，陈氏心中泛上一股子厌恶。

凭什么这个年老色衰的婆娘占据正宫的最好殿宇？现在最受宠的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她若识相，就应该把正殿让出来！

听说这老婆娘平日没少给自己的女儿下套，等女儿做了皇后，看不让这个老婆娘好看！

遂依着宫规，草草给梁贤妃遥行了一个屈膝礼，也没等梁贤妃让她平身，就径自站直身子、挺直腰板地进了舒琦琦居住的偏殿。

梁贤妃不仅没生气，反而与身边的绿意相视了一眼，两人唇边都泛起一丝诡谲的笑意。

陈氏进了殿门，还没进里间，便在宫女们的行礼问安声中嚷嚷道：“琦琦！等将来太子继位，你做了皇后，第一个就先拿那梁妃开刀！一天到晚的见到我也不给好脸儿，到时候看她后悔不后悔！”

她说着话，转过檀木金枝彩纱屏风，却见女儿舒琦琦一脸煞白地望着自己，刚想问怎么了，就见金丝楠木的雕花大床上坐着一个穿着明黄长袍的男人。

老皇帝一脸的震怒和不敢置信，瞪着愣怔住的陈氏，问道：“你再说一遍，太子继位后，谁做皇后？！”

***

傍晚时分又开始下雪，唐无忧把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窗推开，趴在窗口看院子里的小厮把池塘边的石头庭灯一盏一盏地点亮。今冬天暖，小池塘尚未结冰，波光白雪，映衬着金黄的灯光，特别好看。

宸王沐浴完了回卧房，便看见自家美人倚在床边赏雪。他走过去，长臂一伸，轻松捞起略丰满的唐无忧，一边抱回床上，一边轻声训斥道：“要做母亲的人了，还不知爱惜身子，下雪时靠在窗边吹风，着凉了怎么办，嗯？”

那边纱儿早已乖巧地把窗子关好，放下挡风的帘幔，领着绵儿轻轻退了出去。

唐无忧依偎在宸王怀里，老实听训。

宸王为她盖好锦被，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快睡，明日若是天暖，我陪你去东花园赏雪。”

唐无忧笑着点头，听话地闭上眼睛。

宸王拿起床边小几上几封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密信，在灯光下细细阅读，这是每天晚上睡前都要看的东槐送来的情报。

夜色渐浓，整座宸王府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屋外院子中武卫们巡逻的脚步声。

唐无忧闻着宸王身上好闻的馨香，正要迷糊着睡着，忽然被一阵急促而轻微的敲门声惊得清醒。

屏风外的卧房门口传来南溟略带焦急紧张的声音：“王爷，您睡了吗？”

宸王放下信纸，安抚地拍了拍唐无忧的头，沉稳地起身下床，往外间走去。

屏风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唐无忧听见宸王问道：“何事？”

南溟道：“宫中刚刚传出消息，皇上下旨废太子了！”

躺在里间床上的唐无忧也借着灯光看见了东槐送来的信纸上写道：

陈氏泄露舒宓私情，上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