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盟旗下的聚宝楼里，人来人往。

和雨花阁一样，聚宝楼也在原先统一样式的店铺基础上搭建了好几层，显得格外突出。

散修盟赚取的主要是佣金，聚宝楼里出售的货物，大多都是散修委托交易的，因此良莠不齐，但胜在齐全。

在聚宝楼，可以淘换到上古乐谱、阵谱、剑谱等残卷，也可能买到无名杂草冒充的灵草，染了花纹的灵鸡蛋冒充的灵兽蛋之类。

聚宝楼和雨花阁的云来楼一样，也有精品拍卖行。

唯一的区别就是，云来楼的拍卖品，每一件的来源清清白白，而聚宝楼的拍卖品来源，可能有意料之外的尾巴没有收拾干净。

聚宝楼顶层，林茵茵处理完褚一和石武送来的事务，稍稍得闲。

略微松了口气后，便将罗列着灵酒的分属于云来楼和聚宝楼的两张货物单子拎出来，逐一查看。

大师姐对她恩重如山，她别无所长，只能投其所好，挑拣几坛子灵酒奉上。

费萱看着林茵茵如此，略有不满地说道：“白老盟主真是好算计，叫你为白霜见那熊崽子忙前忙后的……”

散修盟的事务极多，林茵茵足不出户，才能腾出时间修炼。

偏偏赚来的灵石，林茵茵自动自觉，只取小半，让人看了颇为不平。

费萱虽然是因为白霜见的介入，才能与费家彻底决裂，但她当了林茵茵几百年护卫，很有几分情谊。

将一切看在眼里，她自然而然就对身世成谜且自小无人怜爱的林茵茵，更为偏心。

林茵茵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着灵酒单子，心平气和地解释道：“费前辈，若不是师父收留，师兄关怀，我怕是和这些来来去去的散修们一样，为了资源奔波劳累自顾不暇。有生之年都不能如此悠闲地挑选整个修真界最为贵重的灵酒，报答大师姐。”

有得必有失，哪能既得了好处，又不必有所付出的呢？

而且，师父和师兄，就是她曾经想要的那种，互相关怀的家人。

费萱动了动唇，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林茵茵在那单子上打了几个勾，抬起头来正视自己。

“费前辈可别再说这种话了，师兄都十五年没回来了，说不定就是怕我多想，也有可能是与我起了嫌隙……”

费萱抽了抽嘴角，第一八卦简报照样年年出新，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话本！

还别说，那几个欢喜冤家的话本，比起之前霸道师姐的话本，风格大变，倒是叫人忍不住猜测白霜见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费萱忍不住说道：“白霜见那崽子，人虽然久久不归，却也没耽误第一八卦简报的事啊！他就是在外边玩得心都野了，你担心他做什么？”

林茵茵叹了口气，第一八卦简报能运转如常，师兄的安危自然不用担心，可过得好不好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可惜师兄那两个贴身护卫褚一和石武，都立过心魔誓，不能逼他们透露师兄的行踪。

“也不知道师兄去了哪里，这十五年都没怎么花灵石，真叫人担心！”

费萱无语，林茵茵管白霜见这每年上百枚极品灵石的开销，是没怎么花灵石？

七十二家末流的家族，整个家族一年也不过十枚极品灵石的开销！

费萱不由想起自己还在费家时，每年为费家争夺资源和栽培弟子，还讨不到一句好话，始终是费家那与妖族私通诞下半妖孽子、招来兽潮的罪人……

而当下，她只需要保护林茵茵一人，需要什么都尽可提出。

若不是白霜见的第一八卦简报，为挖掘各大家族秘辛调查得知了真相，她可能还在为费家当牛做马。

这一对比，恍如隔世。

费萱也说不出白霜见的确切坏处，就只是为眼前林茵茵的辛劳不平几句。

“或许大师姐知道师兄的去向。”林茵茵说着，又叫了褚一进来，命其将单子上那些价格高昂的灵酒买下。

等褚一领命离开，林茵茵回头看费萱，说道：“待我备些礼，还要劳烦费前辈届时陪我去摘星台。”

费萱应下不提。

……

整个修真界，无论是人族还是灵族，齐聚万族集市，盛况空前。

较之第一届万族集市规模更甚，但七十二家、百城千坊各有变动。

百城千坊之首，乃中泽城。

中泽城前任城主关月尔与天雷门玄真大师姐交情颇深，城主左希明自然不敢怠慢。

其余大城，如凤麟洲瑞灵城、玄洲泗陆州泗沽城和疾风原疾风镇、夏神部洲西南州云菏城和毓南州南泽城、流洲唐泸道，也都是城主亲自带着最器重的弟子前来。

七十二家大多也都是家主带着未来少主亲临万族集市。

经过归元论道会后，虽然八大宗门的排序变动未有定论，但三十六宗之一的水云谷，已被海角楼部分兼并和取代，火云宗也顶替了声名不显且日渐落魄的天命宗。

在万族集市上，他们能够光明正大与其他不相干的宗门攀交情、谈交易，与向来不对付的宗门势力冰释前嫌握手言和，甚至能和灵族签下长久交换资源的灵契……

三十六宗虽然重视这万族集市，倒也不能撇下偌大的宗门不管，因此来的大半不是宗主，但至少也是宗门内的第一天骄或是未来的宗主。

而八大宗门之中，天雷门兴盛崛起，又要维持整个万族集市的秩序，人员众多自不必说。

雨花阁和自在门，比起第一届万族集市，除了人数更多，倒是没有太大的差别。

五行宗门则各有状况，其中一剑宗这十五年，可谓波澜起伏。

一剑宗宗主从谢钧变成朱铁，又重新变成谢钧；除了一套完整的破天剑法，又多出一套玄天剑法；太上长老派势力消减，宗主一派权柄渐重……

在五位太上长老不明原因的退让之下，一剑宗在宗主谢钧的带领下，一丝朝气破开沉沉暮气，展现出一副不同的新气象。

而一剑宗的剑殇谷，也迎来了一剑宗弟子们，对于发掘剑法残谱和修复的热情。

正因如此，为了防止宗门内生变，也为了保持一剑宗目前的良好势头，一剑宗宗主谢钧只派了谢锦带着诸多弟子前来万族集市。

清虚宗和炎极宗，为着当年净水真人和纯炎真人被五金真人和乌木真人煽动，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并没有过多参与绝灵海域上质询大师姐的事。

清虚宗宗主王珂，与炎极宗宗主钟丁巳，将各自宗门也管理得蒸蒸日上。

王珂没有现身，将对比楚怡愈发显得不成器的女儿秦思清，拘在宗门里管教，只遣了亲传弟子仲溪俨和青云院主云明雨的亲传弟子樊澈，一同带着清虚宗弟子前来。

钟丁巳倒是不放心穆轶炀，命其留守炎极宗，找了颜墨和云浅，带着弟子现身于万族集市。

黄土宗宗主商封岚又带着师弟寇峪，一同前来。

商封岚对于那些下功夫修习阵道却一无所得的大能，感同身受。

一想到寇峪和开屏孔雀似的，到处炫耀自己阵法造诣，不知道又要在无形中为黄土宗树敌多少，商封岚就不想让寇峪来万族集市。

他借口切磋，与寇峪打了好几场，几次险些把他丹田捅个对穿，但寇峪鼻青脸肿也没改主意。

念在寇峪一心只想让大师姐指点阵法，对阵道的孜孜不倦这一点，和他商封岚有异曲同工之处，他只好把宗门事务交托给栽培了好些年的葛慕薰，亲自领着寇峪前来。

有他商封岚看着，在引得旁人发怒之前，先把寇师弟狠狠地揍上一顿，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如此，也不会错失合情合理地把师弟弄死的机会。

神木宗那株稚嫩的神木苗还需看顾，宗主席禾渊没有亲自前来，只派了紫气脉长老柴煦和亲传弟子郑芷桐前来。

天雷门主持的万族集市如此盛况，叫两人与有荣焉，只不好在其他神木宗弟子面前有所表现。

而自从知道席禾渊师徒都是“自己人”，柴煦就有意跟郑芷桐“相认”。

但郑芷桐对此并不知情，只觉得柴煦长老最近奇奇怪怪的，对她格外热情，也令她毛骨悚然。

郑芷桐低头查看各家店铺送来的账册玉简，避开柴师伯叫人发毛的视线。

柴师伯从归元论道会的那一场意外天灾之后，就态度遽变。

她几番自省，除了自己是神木宗宗主亲传首徒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令人觊觎的。

但柴师伯与自家师父席禾渊同属紫气脉，交情极好，也不像是冲着宗主之位来的。

她不觉得自己露出了任何实质性破绽，连师父席禾渊都不曾对自己起疑。

……那便是冲着她自己来的？

柴煦抿了口灵茶，轻咳一声，起了个话头，道：“郑师侄，听说你和天雷双姝的任绮，交情颇深？”

郑芷桐抬头，狐疑地看一眼满脸笑意的柴煦。

她暗暗松一口气，原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柴师伯这是盯上了天雷双姝，想要通过容易和天雷双姝攀交情的自己，接近她们？

没想到啊没想到！

柴师伯三千岁，一把年纪了，竟然也被天雷双姝撩动了春心？

以前也没看出柴师伯是这种为老不尊的人啊！

不过，以前她也没看出神木宗前任宗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申怀元，竟然是那种会祭献几十万修士成全自己的人。

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她郑芷桐没长一双慧眼。

郑芷桐心中腹诽不断，果断摇头否认道：“柴师伯说的哪里话？晚辈只是天雷双姝的手下败将罢了，哪有什么交情？若说交情……晚辈曾代表神木宗，和天雷门的任绮道友谈过一笔交易。这笔交易神木宗的账目上有据可查。”

柴煦本想借着第一届万族集市时，郑芷桐曾与天雷双姝之一的任绮私下交谈的事，引出大家都是天雷门的暗棋，借此相认。

可没想到，郑芷桐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直接曲解了话题。

难怪席师弟曾告诫说，郑芷桐多疑，连他这个亲传师父都有几分防备。

与其相认，不如保持现状，飞升之后在天雷仙门再聚，到时候便不言自明。

柴煦只好打消了念头，将杯中灵茶一饮而尽，起身说道：“听闻神木灵也来了万族集市，我去拜访一番，传达一下神木苗的状况。”

雷云仙城几乎紧挨着天雷门的山门，又有大师姐亲自坐镇，因此沈沐也来了万族集市，为草木之精壮壮声色。

郑芷桐目送他出了神木丹药铺，心中却不断摇头，柴煦长老身为神木宗的人，去找神木灵讨嫌吗？

没多久，神木丹药铺门口的阵法微微一颤，进来两个女修，径直指着灵叶萩询问起价格来。

郑芷桐只觉两人格外面善，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下意识放下手中的玉简，迎上前去。

……

出了神木丹药铺，林玄真才知道，方才与弋努讨价还价的掌柜郑芷桐，竟然也是天雷门暗中扶持的小家族的人。

如果不是弋努提起，林玄真还真没看出来。

“小师侄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弋努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小师兄就是担心自己飞升之后，楚师侄一人忙不过来，所以跟我提了几句。”

这哪里是提了几句？

小师侄当初把事情跟自己坦白，都没坦白得这么细致。

林玄真忍不住看了弋努两眼，怀疑小徒弟就是被小师侄带坏的。

本来弋努只是认真又勤奋，现在有点过头了。

林玄真和弋努随走随停，就像这万族集市芸芸众生中最寻常的修士一般。

这是和摘星台上的居高临下时，完全不同的感受。

各门各派各势力都有拿得出手的特色资源，像极了前世的万国博览会。

林玄真忍不住感慨，如果修真界能够永远这样和平且繁荣就好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

盛极必衰，修真界难以避免地，终将走向浩劫。

好在如今还未达到极盛。

通过可持续发展，可以将兴盛时期尽可能拉长，延缓浩劫到来的时间。

林玄真还没逛多久，就收到了摘星台发来的传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