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逸然斋的东墙,再穿过后花园就到了陆衍居住的墨渊居。
陆衍这会儿还没有休息,正坐在书房里听着青原回禀外面的事情。
“今儿个薛家那几个浪荡子又跑到胭脂铺子里去闹了。不过铺子里的掌柜也是个厉害的,竟是叫几个伙计拿着扫把将人都轰了出去,街上许多人都看见了,薛家的人十分的没脸。”青原低声禀报着,声音里带着点藏不住的小得意。
陆衍原来也不是完全没有产业,他娘亲还在的时候,用全部的家当兑了一家小小的胭脂水粉铺子,不过当时陆衍还这铺子的地契房契就都搁在了那伺候陆衍的婆子手里。
那婆子也是个值得托付的,哪怕是陆衍进了苏府,她都没有将这事儿告诉陆衍,只一个人艰难的支持着营生。
直到那婆子病的不成了,这才托人将陆衍寻了去,亲手将那铺子的各种手续都交到了他手里。
一个伺候人的婆子,哪里懂得经营铺子,这几年也不过是不赢不亏苦苦支撑罢了。
陆衍在那婆子身故之后,将人好生发送了,这才有时间去那铺子里看上两眼。
不过他终究是个读书人,这些个经商的事儿他哪里懂,所以他就将这产业托付给了苏家的老夫人。
老夫人手里自然有的是能人,不过几年时间竟是将个小铺子打理的风生水起,不说日进斗金,也收益不低。
陆衍那些个旁的产业,便就是这么个小胭脂铺子一点一点积攒来的。
如今陆衍有了更多的产业,可是这小小的胭脂铺子仍旧由苏老夫人代为看管着,这铺子的掌柜管事也一概都是苏老夫人的人。
陆衍听了青原的这一番话,面上神色时仍旧是淡淡的,只轻哼了一声道:“老祖宗手里哪能有废物,那薛家的人也是不自量力。”
青原也应和了一声,道:“不过公子您真的不打算好好管一管那薛家的人么?”
“管他们作甚,不过一群酒囊饭袋,瞧着旁人家的东西眼热而已,不必理会。”
青原低低的应了一声是,又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今儿,陆二爷也去了铺子里头,不过倒没说什么,就转了两圈,唉声叹气了一顿就走了。”
陆衍敲击着桌案的手指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登门就是客,只要不是像薛家那样去闹事的,其他人不必理会就是了。”
青原再次应是,垂了手站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陆衍右手握着一卷书册,左手则是轻轻敲击着桌案,可是那书册却是半晌都没有翻动一页。
青原悄悄抬眸觑向陆衍,见他面色虽然平静,可是目光却有些呆滞,明显是在走神。
他默默收回眼眸,半个字也劝不出口。
陆家二爷显然是后悔了,想要回来寻公子,可是,公子这边
青原将眼眸垂得更低,这事儿,旁人是插不上嘴的,还是要公子自己做决定。
屋中正静悄悄的,就听到青城在窗外低声禀道:“公子,汤娘子过来了。”
陆衍微微蹙眉,今儿白天她不是才来过,怎么这会儿又过来了,莫不是漫漫的伤
陆衍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转向窗外,低声吩咐道:“让她进来说话。”
随着青城一声应答,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汤娘子神色复杂的迈了进来。
陆衍站起身来,低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儿?”
汤娘子瞥了一旁垂首站立青原一眼,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的问道:“公子,这个,今儿,您跟大姑娘可说起属下了?”
陆衍有些不明白,摇了摇头,疑惑道:“并未,好好地我跟她提你做什么?”
汤娘子面上的神色更是复杂:“方才我回去找大姑娘说话,大姑娘当头就是一句,要我莫再哄着她玩了。”汤娘子说着,偷偷抬眸瞥了陆衍一眼,“姑娘还说还说”
“说了什么?”陆衍听了这话不但没有着急,反而轻笑出声:“她与你说了什么?”
汤娘子见陆衍脸上盈着笑,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一口气说了出来:“大姑娘要我教她骑射,我应了。”
汤娘子说完便飞快的垂了头,闭了眼睛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祈祷公子千万不要因为她的自作主张发落了她。
出乎汤娘子意料,陆衍非但没有怪她,还沉沉的笑了起来。
她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很是奇怪的看向陆衍。
今儿个不但姑娘吃错了药,怎么连公子都跟着不正常起来了。
陆衍见她抬头望过来,堪堪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她要学你教她便是了,只一点,莫要叫她伤了自己就好。”
汤娘子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又恢复了往日里的聒噪:“公子您不知道,大姑娘今儿跟中了邪一样,非得要属下教她骑射,属下说属下不擅骑射,您猜她说了啥。”
汤娘子来回看了看陆衍和青原,好一会儿才夸张的说道:“她居然威胁属下,说要去求了老夫人,找个擅长骑射的先生来,要将属下赶出府去。”
“公子您听听,您听听,姑娘这话简直是在诛属下的心啊。您说属下若是不答应,那被赶出府去,岂不是有愧公子的托付,所以属下无法,只得先应了下来。”
汤娘子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话,陆衍一直没有回话,只静静地听着,任由她发着牢骚。直到她说完了,他才微微颔首,吩咐道:“日后她若是有什么吩咐,你照着去做就是,不必特意来回了我了。”
汤娘子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青原想要寻个答案,却见青原一味的低着头,眼角都没抬半分。
汤娘子只得应了声是,便从墨渊居里退了出来。
已经过了人定的时辰,后花园里漆黑一片,汤娘子小心翼翼的沿着墙一路奔到逸然斋的东墙脚下,期间自是半个人都没有遇见。
她搓了搓手掌,一个纵身便越过了东墙,人才在墙根站定,就听到院中一道略带几分稚气的女声响起。
“汤娘子这轻功也实在了得,赶明也一并教了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