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沐浴,换身衣服,你们聊。”
沈言鹤站起身准备离开,他知道父女俩现在应该有很多话想说。而自己,也需要片刻来定一定神。
竹屋内,俞老三坐在俞子烨床边,一时间竟不知话从何说起。
俞子烨看着懒散的老爹如今成了这副样子,心里有些酸涩,笑笑说道:
“爹,别自责,我猜到了,水行之力就在我身上。你尽力护我到现在,我别无所求。”
俞老三看着她,仿佛昨天她还是那个八百岁的小不点儿,今时今日却已经要背负起这么多了:
“你不怪爹瞒着你?”
俞子烨摇摇头:“毕竟这些都并非是爹能决定的啊,怎会怪你……”
说到这里她想起来:“爹,那日画舫上我究竟怎么了?还有沈言鹤那一身的伤,难道是我……”
俞老三神色无奈,叹了口气笑了笑,解释道:
“画舫上你被谭月下地鬼之术夺去了心神,水行之力为了保护你,挣脱禁制而出。你元神承载不住,支离破碎,是言鹤去往群青之谷取来的九曲珠,方才保你性命。”
群青之谷?九曲珠?她心下一热,却也惊奇不已:
“沈言鹤只身前去,居然活着回来了?”
俞老三也笑了:“何止呢,这小子还把孟长海麾下的梼杌给抢去了,现在那凶兽对他言听计从。”
“那他的伤……”流那么多血,说是没事也太勉强了。
俞老三摆摆手安慰女儿道:“你不过捅了他一剑,还没带灵力修为,早无大碍了。其他伤都是驯服梼杌时受的,都是些皮外伤,问题不大。”
“有两下子啊,还是爹的元神厉害!”俞子烨嘻嘻笑着打趣道。
“这种时候你还笑。”俞老三笑着点点她的鼻头。
不一会儿,沈言鹤换了身干净衣服,端着壶新茶走进来。
他看到俞老三和俞子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里觉得温暖,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俞老三见他走了进来,想着这二人恐怕也有些话要说,便干咳两声腾地站起身来:
“咳,我那什么,得去看着药,烧干了就麻烦了……”人随着声音逐渐消失在门口。
沈言鹤坐在床畔,黑发随意地半梳着,身上面上已无半点血迹,脸上也有了血色。
叹了口气,俞子烨深深地看了沈言鹤一眼,又低下头沉声说道:
“抱歉,好像是第二次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了。”
她心里也不好受,极南仙境里,是沈言鹤最终将她护在身前,带出了幻境。
而这一次,又是他冒着风险去取来九曲珠救她性命。
沈言鹤看着她的样子,也是拿她没办法,面色不再那么清冷,嘴角带着一抹宠溺的笑:“看几次都无妨。”
俞子烨面色微红,有些莫名的羞怯,心下一动:“总之还是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算是还了你的恩情吧。”沈言鹤挑挑眉,佯装无奈说道。
俞子烨看着沈言鹤的样子,心里也很是惊奇,今天的沈言鹤,好像比平日里生动了好多,说的话也终于不是冷冰冰的了。
她好奇地问道:“那群青之谷到底是何样子?受了不少苦吧。”
沈言鹤回想了下,面色柔和,低声说道:
“见识了一番,倒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反而抢走了孟长海麾下的凶兽,他怕是不怎么服气。”
见她笑了起来,沈言鹤也眉眼舒展。
她只需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俞老三端着药走进竹屋,恰好连双双此时帮孟长海调息结束,一行人凑到了屋中,都松了口气。
“子烨!你感觉如何?”连双双问道。
“好多了,身体没感觉到任何异样,”她老实问道:“还有,这位是……”
连双双身边站着的高大男子着青白色华袍,半梳着的发尾微微卷起似天边流云,慵懒随意。
面容精致,五官深邃的脸上有一道伤疤,眼角和嘴角的弧度却平添几分诡魅。总感觉整个人有种高高在上,难以靠近的感觉……
“无涯孟长海。”
孟长海出声接话,继续说道:“事不宜迟,有些事还需大家知晓,我也有些疑问尚未解开。”
虽然开心,但连双双心里也有些着急:
“没错,我和孟长尊还需早些回到桐定阁,以免沈渔生疑,查到这里。”
俞老三示意大家坐下,叹了口气:“也是时候将八百年前的真相公之于众了。”
俞子烨心中一紧,八百年前,不就是那场天下大乱的浩劫之时,爹找到自己的时候吗……
沈言鹤也抿紧了双唇,仔细听着。
长话短说,俞老三一句话便道破天机,语惊四座:
“八百年前,老阁主沈云致本应将水行之力按惯例传给沈渔,却遭到沈烈干预。沈烈弑父伤兄,欲强夺力量。沈云致早已知晓,便将水行之力放归五洲,并命我各处寻找。”
孟长海惊道:“你是……唐引前辈?”
俞老三点点头,看了一眼沈言鹤:
“我是唐引,然而当今阁主,却并非沈渔。是沈烈在那日弑父后,将真正的沈渔流放极南之地,自己冒充沈渔的身份,统领五洲。”
沈言鹤抿着嘴,似乎并没有十分惊讶。没错,他的确就是沈渔。
他在迷雾森林的时候,就猜到自己也许就是沈渔,而阁主的身份,必定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没想到是胞弟,也是杀父仇人。
俞子烨幽幽地问到:“所以爹,水行之力,在我身上?”
“是,丫头,爹本不想瞒你,可这力量一旦现世,五洲必定大乱,我实在不愿看见那一天的到来,却一直束手无策……”
这也是第一次,俞子烨看到爹露出些无助的样子。
就算唐引是修为深厚的阁中元老,可他肩负着天大的秘密,单凭只身一人,也根本无法与桐定阁对抗。
“直到我在炎吾见到了言鹤,他失了元神,没了记忆,我渐渐断定,他就是沈云致的长子,真正的沈渔。”
沈言鹤还是沉默着,攥紧了双拳。
他得知真相,脑中却还没有相应的完整记忆,这份恨意,却无处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