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烨一边踱步环顾四周,一边思考着,这里若是沈渔也进来不得,那定不会有沈言鹤的元神。
而沈渔却显然想方设法也要进来,最有可能的便是藏着修炼的秘籍。
时间紧迫,她注意到水潭正中一方小巧的玉鼎,其中必藏着什么物件。
可这水潭水流之湍急,暗涌无常,并非可以淌的。俞子烨拿起一颗石子丢入水中,石子竟顷刻间化为尘埃消散在水流之中。
她试了试运起周身灵力腾空而起,乘风而去看是否能越过水流,哪成想激流之上的空气也似股股麻绳般扭在一起,俞子烨一缕发丝触及,便一瞬之间被削碎。
她退回到结界之前,惊魂未定,好在没有直接淌过,不然命都得丢在这里。
想必是因为自己虽身上带着水行之力,可修行实在低微,此刻即使拿到了修炼的秘籍,估计元神和心脉也承受不了水行之力的流动。
思索了一番,俞子烨只好作罢,打算想出控制这激流机关的办法之后,再来取秘籍。
回到墨庭,俞子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和俞老三在一起的八百年间,自己跟着爹吃喝玩乐,游山玩水,没事抄抄书也都是被俞老三按在书案之前,懒散得要命。
如今却有些后悔当初没能好好修炼,提升些修为,这样早日拿到秘籍进行修炼,也就不用被沈渔牵着鼻子走。
想到沈渔,俞子烨心里难免有些怒气,他若是折磨她,轻蔑她,以她懒散的性子,定是咬牙忍了,也不会当回事,日日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
可他偏偏顶着那张和沈言鹤一模一样的脸,对自己做着轻薄之举。若是他日她神志不清,岂不是大难临头……
可她更为不解的是,沈渔若为了力量,也完全没必要做这些有的没的,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那可敬的兄长曾经拥有的东西,我现在都得到了……”
“……他今后求而不得的,都将是我的……”
沈渔的话此刻却突然回荡在俞子烨的脑海里,她晃晃脑袋,定了定神。
自己要想点办法,叫他无法拿自己要挟沈言鹤才是。
那日沈言鹤离开了热海石窟,便只身前往炎吾。他对于连佐在极南仙境之中,对图腾那欲言又止的态度,也起了好奇之心。
抵达连家之后,他询问着平日照看着连佐的下人,那人老实说道:
“连长老这些时日倒是不再同从前那般疯癫着大发脾气,安静得很,却不再言语,坐在书案前写写画画,都鬼画符似的,认不清。”
遣散了下人,沈言鹤来到连佐房间内,此时连佐正靠坐在坐榻之上,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似乎对沈言鹤的到来丝毫没有察觉。
“连长老。”沈言鹤出声招呼着。
连佐看到来人,神色大惊,慌忙躲到墙角处瑟瑟发抖,捂着脸不敢看来人的脸。
沈言鹤见状,心中十分苦涩,曾经的一代战神,接管炎吾千余年,受人尊重的炎吾长老,如今却变做这副模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沈渔。
沈言鹤见连佐那惧怕的样子,眼神黯淡地想起了那日在热海石窟时,梦醒时分对他惧怕不已的俞子烨。
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沈言鹤本能似的靠近了连佐,蹲在他身边,手掌轻抚着老者的肩,未曾言语。
似是感受到了来人的不同,也好像卸下了些许防备,连佐抬起头,犹犹豫豫地放下抱住头的双手,一双深陷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望着连佐眼角的纹路,和深陷的两颊,沈言鹤面色柔和,轻轻扶起连佐,二人对坐在坐榻之上。
连佐似乎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张张嘴想要发声却屡试屡败,沈言鹤思忖片刻,从书案上取来纸笔,示意他随意写画。
连佐拿起笔,却不知从何下手,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出神地望着沈言鹤,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沈言鹤揉揉额头,干脆拿起纸笔,将记忆中极南仙境的图腾绘于纸上。他束手无策,也只能姑且一试,看连佐能否想起些什么。
连佐看着看着,神色微变,眉头蹙起,拿过笔纸,缓缓画下三个图腾,将纸张推向对面人。
沈言鹤端详了一番连佐所绘,三个图腾似是连成一线,又像是无序散落着,他欲将纸张倒转过来看看,却被连佐又推回了开始的位置。
沈言鹤一愣,仔细想了会儿,恍然大悟道:“连长老,你是说……这三个图腾代表着位置?”
连佐却没回答,颤颤巍巍走到书案前,胡乱拾起些纸张,其中绘着众多看不懂的线条,辨认不出的字符等,他拿好便向沈言鹤而去,一路又散落些许。
沈言鹤忙上前去一一拾起,想必这些纸张必定有所含义,虽一时间想不通,但他直觉这并非连佐的疯癫之举。
将连佐所绘图腾和他拿来的纸张全都收好,沈言鹤向连佐道了个谢,便打算离开,到石窟中慢慢研究这些纸张。
然而连佐见他要走,却神色大变,猛地拉住了沈言鹤的手臂。
连佐虽上了年纪,又神志不清,可毕竟是习武千年的人,一时之间沈言鹤竟也无法挣脱。
“连长老,你……?”沈言鹤疑惑发问,莫不是他还有话要讲?
刚打算将连佐再扶到一旁坐下,看看他还有何事未曾交代,可连佐却疯了似的将他按在原地站定,不肯叫他移动半分。
沈言鹤心中疑虑,莫不是这纸张,自己不能拿走?
他便急忙取出来,对连佐说道:“连长老,这我可以留……呃!”
哪知他话音未落,连佐竟将毕生修为聚于掌心,还未等沈言鹤反应,便即刻渡入他元神之内!
“连长老!”沈言鹤大惊道,“不可!”
一时之间,沈言鹤感到充沛灵力在心脉间游走,周身泛起暖意,千年的修行,也就这样纳入了沈言鹤的元神。
连佐缓缓收手,面上竟浮现出笑意,三分痴傻,七分轻松。他没有言语,推了沈言鹤一把,似乎叫他速速离开,之后便卧在床榻之上,背过身去不再纠缠。
沈言鹤心中如浪潮翻涌,一时之间无法平静。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更是心意难平地轻叹着。
那张撕了一半的宣纸之上,歪七扭八写着几个大字:
五洲定,吾意平。
连佐竟也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