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清晨的事情,就让整个桐定阁炸开了锅。
阁主照例闭关的三日,竟引得大弟子为护主而受伤。
“昨夜是大师姐下令宵禁的!”
“兴许大师姐早就知道要有人来攻阁主的长明灯?”
“好几百年了,阁主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危机啊”
“莫非是邪灵作乱?云海最近一直不太平”
各种什么样的猜测都有,但就是和事实大相径庭。
沈渔将俞子烨带回墨庭,简单探查了一番,好在水行之力和元神都没什么大碍。
他闭关这三日,心脉恢复了八成,已经无碍了。
不过,待他将元神交给俞子烨,兴许留下的只有入魔一条路了。
这会儿俞子烨正梦魇着,也许是刚服下的生血丹药起了效用,她浑身发烫,睡不安稳。
沈渔取来把扇子,长手一伸轻轻在俞子烨身旁摇着。
他也有些疑惑,沈言鹤那帮人竟然真的能对俞子烨出手至此。
难不成,他们没人知道,如若自己死了,俞子烨元神上的禁制就无人能解?
沈渔想到这,倒是有了些头绪。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他眸色渐深,他不懂,什么样的爱意,居然可以令人坦然赴死。
俞子烨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
沈渔悲戚地笑了。
今日他借着细微的晨光,看到血染的长明灯,和倒在一旁的满身是血的小小身影。
有那么一刻,他都快要误以为,俞子烨的这些血,当真是为自己所流。
沈渔闭上眼,叹了口气,想要定定神,却无法将这些想法从脑中驱除。
他的确贪得无厌,他想要俞子烨留在他身边。
他也想要有人能够守在他身边,只身赴死也能在所不辞。
沈渔的手伸向俞子烨的元神,却又攥成拳,慢慢收回置于膝上。
他终究是不舍得解开那道禁制。
也许禁制不解,她就不会离开吧
沈渔面色略带疲惫,双眼却沉静地望着俞子烨,竟有些不舍得离开。
元神也给了你,力量也给你,五洲都遂了你的愿。
能不能别走
从长明灯前匆匆离开后,沈言鹤一行人回到了竹海结界,相顾无言。
连双双整个人有些怅然,呆呆坐在桌前。
曾经一双灵动的凤眸,如今空洞非常。
她脸上还沾着些星点的血迹,俞子烨的血迹。
孟长海温暖的手掌轻放在她背上,抚平她心里的刺痛。
俞子烨用命,在守着沈渔那盏长明灯。
沈言鹤面色苍白肃穆,时不时轻咳一声,用灵力强压元神心脉间的邪力。
尹夕川已为他化去了八成邪力,可余下这两成,沈言鹤却并不想即刻压下。
心里想着,俞子烨也是带着这样的痛楚,修炼的邪术吧。
温琢叹了口气,如此坐着面面相觑也不是办法,她打破沉寂:
“据我推测,沈渔目前用的是沈言鹤的元神,而他自己的邪灵,应该过于强大,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钟啸站在屋门口,幽幽说道:“灭灵剑。”
他倒是认出来了,这上官温琢也是中明王宫的人,那日上官飞尧死守着这把剑,恐怕就是为了这个妹妹。
“你知道?”温琢诧异地看着钟啸。
灭灵剑千百年来一直在中明王宫封印着,她和哥哥上官飞尧都一清二楚。
“不仅知道,”钟啸懒散地看看手指,“我还解开了剑灵的结界。”
温琢一惊,父王死前,还曾经加固过那剑灵结界。
钟啸这小子的邪力也不可小觑。
“事到如今,感觉你们也搞不定沈渔了。”
钟啸说着懒散地坐在坐榻上,远远瞧着桌案前坐着的四人。
“你想说什么?”连双双冷冷问道。
“前一阵子,主子命我去找灭灵剑,这样在取出沈言鹤的元神之时,可以一剑击杀沈渔体内的邪灵。”
钟啸倒是没隐瞒,到了这个份儿上,再不和盘托出,主子也太孤立无援了。
再加上他也是没想到,俞子烨竟执着到这个份儿上。
“不错。”温琢沉着说道:
“虽无完全把握,但灭灵剑也许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孟长海在听到这剑的名字时,脑子里就有些模糊的记忆
思索片刻,这会儿终于是想起来了,他曾经在禁书室读到过:
“灭灵剑的持剑人须得有强大的邪术修为,用剑时才不会因为反噬送了命。”
钟啸点点头,叹气道:“我主子也无十足把握。”
温琢淡然笑了:“谭月没把握是自然,为了沈渔她已经散去了太多修为。”
“温琢,你”尹夕川似乎觉得她有了什么主意。
“我去找我哥,寻来这灭灵剑,择日与沈渔当面对战。”
温琢沉稳说着,眼神里有十足的把握。
她无意修行邪术,又被尹夕川所救,为天下苍生所宽恕,没道理此时不物尽其用。
她的邪术,终究是用来救人的。
沈言鹤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可行。”
他知道温琢的邪术修为,已经强大到近乎无人能敌。
既然免不了一战,只能如此了。
“钟啸,转告谭月,稍安勿躁。还有”
沈言鹤犹豫了片刻,没有说下去,却被钟啸打断:
“转告俞子烨什么,快讲,我要先行一步。”
心思被钟啸这小子看穿,沈言鹤倒也不恼。
他的情绪像是不会再起波澜似的沉静,淡然道:
“转告她,我在热海,等她三日。”
三日,子烨,是时候给我个回答了吧。
钟啸嗤笑一声,点点头,消失在结界中。
傍晚,几只鸟儿迎着晚霞归巢,俞子烨也缓缓睁开了眼。
熟悉的床帐和芝淮的画像,她此时又在沈渔的寝殿中。
而床畔坐着的男子,一手拿着浸湿的布巾,放在膝上,似乎随时等着为她擦拭额上的汗,另一手正拿着卷书。
俞子烨刚好能看到书卷内容,似乎是研究邪术的。
尝试着动了动,可软被却像是千斤重一般,她毫无力气。
“你”俞子烨出声,“该将沈言鹤的元神交给我了。”
听到卧榻上女子沙哑的声音响起,沈渔回过神,将书卷放到一边:
“照顾了你一整日,这就是你醒来的第一句话?”
俞子烨垂下眼眸:“我同你没别的好讲。”
“怎么会伤成这样?”
沈渔欲伸手擦拭她额上的汗珠,却被俞子烨偏过头躲开了。
难得他有耐心,便放下布巾,沉声说道:
“我心脉虽恢复,可出关过早,如今元神给了你,我恐怕难以压制我的邪灵。”
俞子烨盯着沈渔的眼,想看看他又有什么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