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场战斗是杨明志亲自指挥的，他很可能玩一出围三阙一的好戏。即三个方向进攻，把北边的撤退道路刻意留出来，其实会派遣一支奇兵在德军撤退道路埋伏。

因此巴尔岑的进攻策略，实际为霍尔施陶芬留下了逃跑的机会。可人算不如天算，德国人撤退的时候，突然又杀出来一股苏军。

巴尔岑完全没有想到，这废墟中居然还隐藏着大难不死的友军。

月光之下，战场上还有着大量燃烧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诡异的烤肉味。

战斗全部结束了，最后的德国人困兽犹斗，他们终究全部死亡。至此，亚历山大和他毫发无伤的那十一人全部走出了废墟，映着月光，屹立在巴尔岑的面前。

“你们！你们是近卫284师的士兵吗？”亚历山大扯着喉咙问道。

“是！同志！对不起，我们奉命增援你们。我们来晚了！”

得到如此回答，激动的亚历山大不禁老泪纵横。他的情绪几乎失控，当即撂下冒着热气的冲锋枪，一瘸一拐的沿着刚刚说话的人的方向走去。

他身子上下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的擦伤已经开始结痂，浑身灰头土脸，完全没有了军人该有的英气。

巴尔岑仔细看了看这个人的脸，似乎有些面熟。所以旋即问：“同志，你是正规军的士兵，还是民兵。”

“是正规军。我们奉命在霍姆尼奇建立观察岗哨，但德军突然打过来了。”

巴尔岑的面前是十几个破衣烂衫的人，昏暗的月光下，他实在分不清他们穿着的是军装还是便装。接着他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么，整个城市，你们就是最后的幸存者？敌人攻入了城市，所有人都战死了，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问题问完了，亚历山大没有马上回答。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反问道：“长官，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个城市已经完全不同了吗？”

“我注意到了，城市已经几乎被夷为平地。这很正常，战争总是这个样子。”

亚历山大摇摇头，“不仅仅是如此，因为我们遭遇了最可怕的炮火轰击。不！那不是炮火！炮弹炸不出那么深的弹坑！”

攻入城内的巴尔岑的心思全然在消灭敌人，完全没有注意城内多了很多巨大弹坑。实际上，一些士兵一个脚滑，干脆踉踉跄跄的掉了下去，弄了个灰头土脸。

亚历山大惊恐的说出了他遭遇的东西——空袭。

德军的闪电战，总是先由俯冲轰炸机开路。斯图卡系列正是他们的精锐武器，这种载弹量可以高达一千八百公斤的特殊轰炸机，其轰炸精确度，远在亨舍尔轰炸机之上。如果说缺点，无疑是航速慢和短腿儿罢了。

巴尔岑太清楚德军的俯冲轰炸机，他们在展开进攻时总是伴随着巨大声响，如同撕裂了天空。知道其恐怖的士兵总会捂住的抱着头，趴在战壕里，祈祷着自己足够幸运。

现在亚历山大声称，“本来我们将敌人放进城内，进行突然袭击，成功击溃他们。但我们遭遇了这种不可承受的打击，除了我们十几人外，其他人全部战死。”

他一副无奈的样子，巴尔岑拍拍他的肩膀。“这些我都懂，敌人使用的是残酷的航空炸弹，所以这座城市也几乎被炸成平地。你和你的人赶紧休息休息，抓一把雪，把自己的脸擦干净。”

惊心动魄的战斗刚刚结束，左翼和右翼的部队正向巴尔岑所在位置移动。战斗中，他们付出了一些人员损失，战斗终究还是以全面胜利结束。

胜利的喜悦浮现在这些人脸上，通过这一战，阿纳托利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弟兄们的耻辱，已经完全洗刷掉了。就是代价稍微大了些，一百多人阵亡了。

见大家都到了，巴尔岑旋即命令道：“所有人，立刻打扫战场，拿走敌人所有可用的枪械弹药。搜索战场上的每一具尸体，对敌人伤兵补枪，我军的伤兵一并带回树林。”

阿纳托利本想着有什么表扬的，结果没有。既然命令是打扫战场，那就奉命吧。

他还是多嘴的问了一句：“长官，我们搜集完了弹药，之后，还要继续驻守在这里吗？”

“不！我们必须离开这该死的城市废墟。这地方非常危险！我们要在天亮前回到树林休整。”

既然德军出动了斯图卡，只能说明在莫济里到戈梅利的漫长公路一线，德军不仅仅是加强了兵力防御，更是建立了前线机场。事情变得复杂了，现在的霍姆尼奇又被攻下，德军全军覆没每一个活口，那么敌人的反扑一定接踵而至。

说实话，巴尔岑很佩服这伙德军。战斗力姑且不说，他们终究是战斗到最后一人。能做到这一点的部队，不得不说，是一支优秀的部队。“如若不是他们过于困窘，我也不是偷袭他们，战斗不会这么顺利吧。”巴尔岑心中想着，做到了那个自杀军官的面前。

霍尔施陶芬选择自杀，他年纪轻轻，就为了第三帝国军官的荣誉，自己结束生命，避免成为苏联人的俘虏。

寒冷的天气下，他温热的身体立刻变得僵硬。这糟糕的气候，大量的伤兵也难以幸存，死者更是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具灰白的冰坨。

巴尔岑解开了这个军官的武装带，又奋力掰开其僵硬的手拿走了其手枪。他又在这人的衣兜里摸索了一下，把他别起来的二级铁十字勋章也拿走了。

在其口袋里，一个小笔记本被翻出，接着战场火焰的光芒下翻阅，一张相片又掉了下来。

巴尔岑捡起这个，这分明是一家三口的合影，中间的那个穿着德军军官制服，英姿煞爽的男人，恐怕就是这个已经死掉的人。英俊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他的父母再也等不到儿子回去了。

“唉！这该死的战争，多少母亲失去儿子，多少妻子失去丈夫。我们没有招惹你们，为什么要来我们的国家杀人？现在自己也为了罪恶付出代价。”巴尔岑对着这军官尸体说了些话。比起其他的士兵，他还算好的。

因为对于德国侵略者的仇恨，搜索尸体时，和敌人有着血海深仇的民兵，毫不犹豫的侮辱尸体。对于发现的德国伤兵，也进行了残酷虐待。这些行为，完全是出于泄愤，也把其野蛮的兽性表现的淋漓尽致。

杨明志毕竟接受的是下个世纪的教育，那个时代，人文思想充斥全球，战争更是要被干涉，一旦发生人道主义灾难，UN肯定会出面。

而这个时代的苏联，这个时代的战争，正是人类几千年文明史上，最黑暗的时刻。战争波及全球，人如草芥，更糟糕的苏联根本就不承认《日内瓦公约》，使得最后一点可以拿出来的约束，也都不存在。

所有敌人伤兵全部被杀掉了，大量的缴获品摆在了巴尔岑的面前。

三百多支没有变成烧火棍的毛瑟步枪，四十多支冲锋枪，二十挺通用机枪，还有四门八十毫米口径迫击炮。武器如此，弹药又有一大堆。一些弹药更是还被装在木墙里，数目较多，很显然，这支德军步兵营做好了长时间战斗的打算。

就在部队打扫战场的时候，城外的多罗宁的炮兵也开始向城内移动。

战斗变成了城市巷战后，多罗宁一支等待着火力支援的命令，结果直到枪声基本结束，他和他的人都在城外静候着。

娜塔莎有着战斗的欲望，看着战斗都在城内杀敌捞战果，自己却傻乎乎的和炮兵同志们一起候着。

“真是倒霉，我对长官许诺过，这一战给他带回去一堆狗牌。”女孩嘟着小嘴，心里满是不甘心。

多罗宁何尝不是继续扩大战果，自己部队携带的弹药还有很多。无后坐力炮每门就打了三次，这就是第一次实战？位面太寒酸了。

“孩子，继续忍耐吧。我们都不是第一线的战斗步兵，你是狙击手，我们是炮兵。职责使然，我们就该如此。”

说罢，巴尔岑指着城市，那里喷涌出了很多绿色的东西。“你看，那是敌人的拽光弹。绿色的，很好看不是吗？庆幸吧！我们的一些战士在勇猛的冲击敌人的机枪阵地，一定会付出很多人死亡的代价。都是一些年轻人，就这么牺牲了。”

听他这么说，娜塔莎想起了之前的一些战斗。尤其是攻打库塔镇，那真是一场恶战！自己和贝茜卡真是太幸运了，炸弹掀起了大量的泥土成了完美的缓冲，和阻绝弹片的障碍物。自己和伙伴虽然都被气浪掀起来，索性没有受伤。就是自己和她都被吓的不由自主的尿了裤子。

想来自己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个，就这么待在城外倒也是挺好。

战斗慢慢的平息，多罗宁所部的电台突然传来明语通信，即命令全体人员进城。

多罗宁站起身，抖抖身上的尘土，一甩脖子。“娜塔莎，走吧。带好你的武器，我们该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