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样不太妥当吧。”小青在一旁问道，不过顶着高空的劲风，白千好像全然没有听到一样。

好在三翼鸦在坠落之前甩出了袖中绳索，最终还是抓到了那篇圣卷。

龙身之上，白千三人缓步走向龙头，尽管脚踩在柔软的灯上，周身又是寒风吹拂，她们的脚步依旧稳健。

「媚」和小青走过的两侧，淅淅沥沥的液体顺着她们手中的管子流向了龙的两侧，浸润在灯体之上。

待到白千走到了龙头，迎风傲立的时候，小青从龙尾的方向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杀念。

“我，没想到你们准备闹这么大的事情。”「九」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从龙尾清晰的传到三人的耳中，他也是一步接着一步，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他已经是一把出鞘的刀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白千在龙头回答地掷地有声，与此同时「媚」丢下了一点火星。

火焰，瞬间席卷了整条金龙。

而小青，早就把手放在了刀柄之上，她没有跟着「九」一同拔刀——因为那样做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对方一筹。

如果说「九」的选择是一把锋芒毕露、无可阻挡的长刀，那么小青就是一把收在匣中的利刃，虽未出鞘，另有一种锋芒。

但随着「九」每走一步，小青那种锋芒就越弱一分，而「九」自己的气势则是越发锋锐。

他走近上前，面对小青，静如磐石，就好像大地般不可撼动——如同真正的帝王面对自己的臣子。

小青握着刀柄的手背上已暴出青筋。

「九」穿过火焰燃烧飘飞的灰烬，看着她，平静地说了一句：“你已败过一次，何必再来求败？”

小青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在这一瞬，刀已出鞘，青霜般的刀光，如闪电飞虹，周围的流火竟然随着这一刀飘散，化作刀势席卷过去。

只有眼力最利的人，才能看得出翻卷的火焰中仿佛有淡淡的刀光一闪。

一时间，风火俱静。

只听“叮”的一响，这龙上的所有动作突然凝结，大地间的万事万物，在这一瞬间似已全部停顿。

「九」的长刀已还鞘。

小青的刀就在他咽喉的方寸之间，却没有刺下去，她的整个人也似已突然凝结僵硬。

她刺不下去。

因为「九」已经先她一步，把自己的长刀送入了小青的胸膛。

也因为，人臣的觉悟再高，又如何能反抗帝王呢？

热血顺着刀锋涌出，她感觉自己的骨头已被抽去，歪倒下去，钢刀从手中落下，刺穿了灯笼进入一片火海之中，视野已经有些发黑，但眼见着「媚」就要冲上来，嘴角含血的小青突然抬手，示意对方不得靠近。

她看见「媚」的嘴唇都已经咬出了血，

就在这时，「九」的长刀又进去了一寸，这一刀刺的并不深，但也足够把她挑下金龙。

小青被挑飞的身体如同陨星坠落，在星辉的包裹中，落入了运河之中。

“你的「守御道」，很强。”

留下一句评价之后，他继续向前走着，目光里只有白千一人。

而白千回应他的，是无声地、剧烈地颤抖，愤怒怨毒的目光仿佛要刺穿「九」的那张脸。

但「九」并不在意，但在他走到白千面前之前，又一个人插了过来：“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你的心里还没有道，就不要在这里妄送了性命。”「九」破天荒的多说了一句。

金龙周身火焰燃烧的声音噼啪不绝，而「媚」的额头已有汗水。

“我们甘拜下风，本就是江湖任务，让我们自行离去便可，何必要执着于杀人？”「媚」的脸上此时已经全无笑意，只有冰冷和愤怒。

龙的高度随着一个个灯的熄灭越降越低，火光与浓烟之中，「九」再一次向前行进。

“明明你也是守护主公的仆从，你的心里为什么没有守护她的道呢？”

「九」并没有接「媚」话，只是用问句回答了问句，倒是白千在后面开了口，语气中的不屑溢于言表：“他这种人，不过是为了利用斩杀我的声望而已。”

「九」并不气恼，只是把刀微微斜举——这已经是出手前的先兆了。

“你，永远也理解不了我。”「九」说话的瞬间一刀斩出，不过这一刀，他并没有出全力，和小青的那一战已经耗损了他不少精神。

就在长刀即将劈下的前一瞬，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地方——在「媚」的脸上。

就在这一瞬间的犹豫中，本在「媚」身后的白千突然闯出，一把把「媚」推下金龙的同时，顶上了「九」的刀锋。

“不——！”

「媚」落下的同时一声悲怮，因为她的视线中已经看到了白千在龙身上倒下的身躯。

金龙坠空，落入了城南的街巷之中发出轰然巨响，气浪横波，仿佛地面都为之震动，溅射的火焰四处飘飞，熊熊大火，随之而起。

流火点燃街巷，无数群众夺路而逃，一时间节日的欢畅已经随火消散，此处成了人间地狱景。

孩童的哭喊，大人的惊叫，城卫军抱起三岁小儿冲出火场，又护着那孩子的父母远离这火焰世界。

废墟灼火，烟气沉沉，而“白千”，还有一息尚存，躺在湿冷的地面上，血泊已经飘散开了。

救火的声音，呼救的声音，燃烧的声音，奔逃的声音……太多了、太多了……好想再听一听，她的声音……我只想……

从龙上飞下的「九」早就发现了这边的白千，脚下踏步一瞬而至，俯身下去，紧紧盯着白千的脸，发现那张脸果然已经有了变化。

“谁说……我没有……守护她的道。”说完话后，她的面庞彻底改变成了「媚」的模样，也彻彻底底失去了生机。

只有白发依旧。

他替那女子掩去双眼。

然后一刀取下头颅。

……

而真的白千此时，却在火场里遇到了最不该遇到的人。

“白……千？”任海波也发现了白千的神情——那好像丧失了一切的痛苦和绝望。

“是你啊。”，白千冷冷地瞟了任海波一眼，心中就算有万般柔情，也都已经被急切的火焰烤干，“「九」就在那一边，带着你们的人去吧，现在让开！”

他下意识地让了位置，目送着对方远去

他看着她跳入运河之中，就就一种冥冥中的预感

——也许今生，再也不能相见了。

（哀伤之卷，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