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说什么?”
“他们说,要说的话,都在刀上了。”
鼻青脸肿的少年人抱着自己的刀柄跪在下面,至于刀身已经碎成了六段,上面还刻了六个字:老白有如此刀。
“是属下无能!请白老板责罚。”
“原来都已经说过了,输了嘛,没关系,只要说点对决的细节,就有赏。”
白老板笑得令人如沐春风,挥了挥手,“所以你,也就安心跟着是下去领赏吧。”
“这……属下无功,愧不敢受……”
“让你领受就领受便可,不必多说些别的了。”白老板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是……”
那少年似乎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能退了下去。
“这小伙子,估摸着不会领去账房领东西。”白老板看着他下去,说了一句。
那身穿长衫的先生才问了一句:“难道这小伙子是个……正经人?”
“这你就可乐了。”白老板拿筷子虚点了点长衫人。
“我就说,咱这里哪有正经人啊!”
“正经人谁来我老白这地方啊。”
二人面前一小桌,桌上就是一壶老酒,三碟小菜,两个杯子,一个绿玉如斗,一个锃银瓦亮。
长衫人用绿玉斗,老板拿着银杯。
二人一碰杯,齐声道了一句:“实在!”
“那你说说,眼下这个局面,该怎么办。”白老板率先开口。
“我倒觉得,不需要什么变化。”长衫人好像成竹在胸。
“那少年虽然年纪尚小,但也是金门掌门的遗孤,被灭的金门派绝学他都是烂熟于心,这样的高手,还是没打的过那蓝袍人,你说不用改法子?”老板有些不快。
“那您,觉得应该改个法子?”于是长衫人试探地问了一句。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白老板的声音中气十足。
“收下当狗?”长衫人心里没底,声音飘虚。
“不,”白老板一伸手,把腰上的剑解了下来,“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震的那绿玉斗里的酒微微颤抖。
“请客!”
……
“图谋不轨!”樵夫第一个开了口。
“赴宴,杀了他,一了百了!”燕磨着自己的刀,张口说道。
“宴,要赴,但人,不能杀。”老大看着那些门客落下的武器,答了一句。
“不能杀?”燕,也就是那个杀了几乎所有山贼的蓝袍人一掌拍在桌子上,“为什么?”
“且不说三四百人重重包围,就算咱们杀出来了,你能保证这些门客,不会事后报复这对老夫妇一家?”
“那你说怎么办?老二,你说说。”
“命令高于一切。”三个蓝袍人中的最后一人,被称为老二的胖子面无表情,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明白了。”燕无奈只得答应,动身和老大一起出了棚屋。
“多谢老丈数日款待,老二,你留下来保护,我们去去,就回。”老大的话中断了一瞬,似乎,也并不确定自己此行是否还能回来。
那个面容姣好的女人从内室半开帘卷,看向了三个蓝袍人,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抿嘴歉意一笑,微弯腰俯身,似乎是致谢的意思。
没想到外面的蓝袍人中的燕看过那内室的一角,神色一变,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老大一同出了棚屋。
“老大,若能回来,要打探打探那个女人的身世。”二人到了城门关口,老三这才开了口。
“好。”
老大没有多问,知道自己的部下一定是发现了那女子身上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才会开口要求。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应付这场夜宴为主。”
半日闲坐,应付完那少年人,日头确实已经低垂到了山下,山中的日落,总是比平原要早上不少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城。
城关口的官吏见到他们,只是挥了挥手,直接越队放行了。
而最后那点排队进城的商人也没有一个敢出声询问。
夕阳镀在漆黑石板上,如同提着鞋的少女,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出了城,留下的只有冰冷的夜。
黑夜黑城,残月未明。
白楼肃立,灯火初起。
二人入了交角顶楼门,走得平平稳稳,连手都没放在刀上,好像那一二三四五六层站满的刀斧手都是空气一样。
到了楼上,酒席已经备好,席上只坐了白老板一个,而位置留了两个,周围点了三盏宫灯挂在东南、西北和正中,斜立了四面屏风,一面对着四方桌的一个桌角,白老板坐在正北主位,背后斜开的两面,一是日光连弧纹缠双莲,一是月影朦胧纹点花海,至于另外两面,站在南面的二人看不到。
“白老板!久仰久仰。”老大和燕一抱拳,先声夺人。
“哈哈哈,可二位是什么人,我倒是不清楚啊。”
“白老板若是不清楚,怎会请我们兄弟来这”老大大手空挥半周,最后一个“这”字,拉了长音。
“白坛楼。”
“好名字!”
三人落座。
燕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屏风,却是一奇兽,头似燕雀,前额微鼓,缀羽似黑冠,两眼点精红,与鸟喙同色,肋生双翼,却生了一条赤青鱼尾。
画面儿散上金粉和青石粉,半作天空半作水,云彩飘逸,水韵漾波。
鸟翼舒张,鱼尾扭转,栩栩如生。
这画技,绝非凡品,也不是普通的地头蛇,能拿到的货色。
他抬眼看向老大的背后,却发现他身后也是奇兽,蛇首口内乌黑,獠牙亦然,张牙吐信,生了一对灿金竖瞳,自七寸向下的身体分成两尾,后背皆被箭簇紫鳞,腹部则是洁白如雪。
不过,画面儿却是朱砂涂抹,比自己身后的,显得有些脏了,蛇形两尾盘缠交错,稍显凶戾。
对着这样两幅画,白老板的脸上一直带着笑,他国字脸,面庞稍微干瘪,短须短发,须发皆白,身穿的黑袍在宫灯下泛着光。
“啪啪”只见他连击双掌。
这四面屏风外,白坛楼之侧,白老板身后,便吊起了一个人正是当日那欺压城外百姓的小混混。
“这前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