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人召我来有何吩咐。”不知为何，任无行虽是再给炎陵行礼，但炎陵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我是私下找你来的，无需这么客气。”炎陵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任无行，“况且这里也不是朝堂，请你来此也是为了治疫之事，想与你打个商量。”

“不知大人想与我商量什么。”任无行在炎陵对面坐下，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屏风。

“我也是受人所托，想和你要个人情。”炎陵自斟了一杯酒，“出来吧。”

“任大人，小女子云墨璃这厢有礼了。”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仔细的和秋云学习了这里的礼数，阿璃有模有样的欠身行礼。

“若我记得不错，这位应该是之前在盛都施医赠药的晴雪阁阁主云姑娘吧。”任无行起身看向了炎陵。坊间有传言这云姑娘与九皇子、十五皇子关系匪浅，许是早就为某位皇子的入幕之宾，只是碍于身份不得入府罢了。

“这件事还有人记得啊。”阿璃眼睛一亮，她没想到这种昙花一现的事情，会被这样一个毫无关联的官员记得。说话间把规矩礼数什么的都丢在了一旁。

“虽是小事，却也是善举，况且在下在户部为官，这些事情自是要留心。”任无行看了一眼在一旁掩面嫌丢人的炎陵嘴角忍不住的露出一抹笑意。如此性子直爽的女子，也是罕有。

“你千万别让九爷和十五爷知道你是这么出门的。”炎陵喝了杯酒掩饰自己的尴尬。今天为了谈事情，阿璃潜意识的遵循了现代的商务礼仪，化了妆、收拾了衣服才出门。和平时在阁里懒懒散散、不修边幅的样子大不一样，让炎陵都是眼前一亮，顿感与曾经所见的其他女子有着说不出的不同，有一种让人一不开眼的魔力。

“为什么？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啊。”阿璃仔细的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没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合适啊。

“我想炎陵大人是怕九皇子和十五皇子有想法吧。”任无行实在看不下去阿璃这无知无觉的样子，可也是阿璃这一通不讲礼数的胡闹，气氛倒是没了半分尴尬。

“好了，你不是要说正事吗。”炎陵已经放弃挣扎了，给阿璃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回归正题。

“任大人，今天请炎陵引荐，主要是想为了治疫之事和您提一些我的拙见。如果您觉得合适，还希望大人能准许小女子共同参与治疫之事。”阿璃自斟了一杯酒，又给任无行倒了一杯，“如果大人不嫌麻烦，小女子可能要耽误大人少许时间，请大人听小女一言。”言毕，阿璃喝下了杯中的酒，很认真的看着任无行。

“姑娘言重了，这治疫之事本就是需要从长计议的，若姑娘当真有好的建议，在下自然不会拒之千里。”任无行看着如此认真的阿璃，眼中藏着许多旁人看不出的内容。

“多谢大人。”阿璃很感激的看着任无行。在现代，她虽然只是一个学生，并不熟悉政府里对于防范传染病的政策具体有哪些，但是没见过猪肉，她也是见过猪跑的，这表面看到的半吊子的现代防疫法，放在这里应该也算是先进了。“因为最先发现此病症的是我晴雪阁的薄大夫，所以小女子对此病症知道的也是比较详尽的。此病症大抵是通过人们平时的呼吸和说话时的口沫、气息传播的，若是要防范也是要从如何避免这些口沫做起。所以小女认为若想避免传染，还需将患病之人与其他人分隔开来，同时要将与患病之人有过密切接触的可能会患病的人进行隔离观察，待确定了确实未被传染，再让他们各自回家。”

“姑娘可曾想过如此做法所需的人力财力。”任无行一针见血的说到了关键点——钱。

“人力和所需财物，我晴雪阁愿为朝廷分担，大人大可放心。”没有这金刚钻，阿璃也就不揽这瓷器活了。她在出门前专门拉着齐叔问了两个时辰关于收购房产、改建、人工等诸多问题的花销，用自己的方法计算所需的成本，做了预算表，好在她这段经营晴雪阁名下的商铺还有些收入，与所要花费的银钱基本持平。“届时我会倾晴雪阁全力，为已经患病和需要隔离观察的人们另建住所，供应药材与生活所需。只是有一件事还需要大人以朝廷之名，为避免近郊的百姓因惧怕疫症，而四散逃离，将疫症传到其他地方以致难以控制，还请大人将近郊封闭进出，待疫症得以控制后，在限制出入。此间近郊百姓的一应供给也由晴雪阁负担。”

“其他的在下还可以做主，只是这封闭近郊一事，还需禀了圣上，由圣上决断。”任无行思索片刻，且不说阿璃背后是九皇子和十五皇子，他需得给些面子。单是阿璃所说的隔离之法，在应对疫症一事上也是有所助益的。

“若是大人觉得可行，愿意向皇上进言，小女子先替疫区的百姓谢过大人了。”阿璃起身竟向着任无行跪了下去。

“云姑娘，恕在下冒昧，我想知道姑娘作为一介商人，如此不计成本的为疫症之事费心，所求为何。”任无行及时拉住了阿璃，并未让她真的跪了下去。

“大人，小女所求有二，一来疫症乃是天灾，总是会带来许多的死亡，我是个见不得死人的人；二来我确实有所图，只是想要在这盛都得一个不至于受人挟制的虚名。”阿璃倒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她觉得坦诚以对，也许更容易让自己达成所求。

“姑娘的想法在下不是很理解，不过就疫症之事，姑娘的想法倒是有些可行之处。”任无行只是一笑而过，“毕竟此事不是在下一人可以决断，待我回去与圣上、其他参与的大人商议过后，再回复姑娘可好。”

“大人愿意采纳小女的建议，便是成全小女了，小女这厢先谢过大人了。”阿璃眼中难掩笑意，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总算走的还不错。

“你这是得偿所愿了，不谢我啊。”听着这是说完了正事，炎陵不忘给自己蹭点好处。

“谢谢你，”阿璃没好气的白了炎陵一眼，“这事如果成了，请你和任大人到绿沁小筑来，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准备一桌。”

炎陵张了张嘴，觉得阿璃这根本是在给自己挖坑。若是风落晴、夜岚还未尝过阿璃的手艺，自己先了一步，还不知道会被夜岚如何编排；若是不先尝一下阿璃的手艺，万一日后她一个兴奋先做给了风落晴他们，却又是手艺不佳，自己还是会被埋怨没有提前替这二人试毒。

任无行只是看了一眼炎陵百变的脸色，“若是真能帮到姑娘，在下便不客气了。”他才不管炎陵心里有多少纠结呢。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尊上。”黑衣人单膝跪地，头埋的很低。

“嗯，明日我会在朝堂上提出今日她说的防疫之法，知道怎么做吗。”任无行转动着指间的白玉扳指，声音阴冷至极。

“是，属下会告诉其他人全力认可尊上提出的计划。”黑衣人轻点了一下头，“尊上可还有其他吩咐。”

“皇后那边可有进展。”任无行抬起头，幽绿色的眼瞳格外妖异。

“尊上恕罪，自皇后被元神被封后，我们的人只要稍微靠近梧坤殿，就会被羽族守卫发现，即便是七哥等也无法靠近。”一阵烟雾凝结而成的女子，有些为难的回答。

“羽族守卫也被拉来了。”任无行冷笑，“你们接近不了也不足为奇。夕茉，告诉夜瀮皇后那里不急在一时，今年夜阳就要满十五岁了，依四族之约他今年会回妖族，派人跟着他。”

“是。”女子抬起头，竟是当朝九公主夜夕茉。

“我这里没什么事了，都退下吧。”任无行想起白日里与阿璃的相见的场景，嘴角扬起宠溺的微笑。若是阿璃此刻看到他撤了术法的样子定会惊掉了下巴，因为任无行此刻的样貌与当日她见到的魔尊任天寒竟是同一人。“可惜受到封印的限制，在这凡世只能勉强使用换颜之术。还要防着被四族之人发现，好生麻烦。”

“尊上，若是觉得这里不方便不若搬去我与哥哥在盛都所置的外宅居住。”犹豫再三，夕茉公主颇为羞怯的开口。

“夕茉，别在我面前耍小心思。”任天寒由冷笑转为邪魅的笑，“自魔嫣嫣神魂俱灭之后，你们能留在皇宫里已属不易，若不是我派人提前解开你们的魂封，传授你们法术，你以为你和你哥哥会比笼中之鸟好多少？在你们身边的四族守卫可是不少，为的就是你们一旦有异动，便将你们即刻斩杀。况且我已在这里设下结界，就算是风悠然也没那么容易察觉到这里的气息，你们的外宅，你是想暴露我的行踪吗？”他的手并未施力的按在夕茉的头顶，却已让她浑身冷汗。“除了她，这天下没有什么女人是能被我放在眼里的，你那点微末的魅惑之术，趁早省省。”

“尊上恕罪。”夕茉努力的通过深呼吸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不是因为当年母亲的身份暴露，导致她与哥哥在皇宫之中处处受人冷眼，只能艰难度日。她也不想如此冒险尝试勾引魔尊以求能得到更多。

“罢了，看在你母亲也算是为了取得皇后那里的碎片而亡，我且饶过你这一次。退下吧。”大约是因为见过了她，并且与她同席饮酒，任天寒的心情极好，也懒得计较夕茉的不敬。

“陛下，这就是微臣对于此次治疫举措的初步规划。”任无行将阿璃讲给他的治疫之法又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后，当朝讲解给临天帝夜天辰。“不知陛下觉得此法是否可行。”

“朕觉得此法尚可，诸卿觉得如何。”夜天辰听完之后觉得相较史书记载的防疫之法，任无行提出的防疫之法在防这一项上确实让他觉得耳目一新，且有一定的可行性。可是面对从未有人这样做过的方法，会对百姓造成怎样的影响，谁都不知道。尤其是他提出的封城之举，会给城内城外的百姓带来多少的不便与恐慌，都还是未知之数。

“父皇，儿臣认为无论是何种治疫之法，如果我们只是在这里纸上谈兵，永远不会得到一个最好的方法。”夜岚很难得在朝堂之上说些有用的东西，他留给众人更多的是在混日子的印象。“只有将这些治疫之法真正用在已经发生疫症的地区，我们才能真正知道这些方法究竟好或是不好。就好像我们面对从未见过的病症，如果我们只是研究什么药可能会有效，却不让病人服用这些药物，病永远不会被治愈。”

“父皇，儿臣认同十五弟的观点。我觉得可以先在疫区尝试这些方法，若是行不通，我们还可以考虑其他的方法。”风落晴沉默许久，站在了夜岚一方。

“九弟、十五弟可曾想过，若是此法不可行，疫区的百姓看到的便是朝廷的无能，他们还会让我们在他们身上尝试其他的防疫之法吗。”夜阳很是挑衅的看向风落晴和夜岚。

“陛下，此法一旦失败，极有可能引起百姓的反抗，风险太大。”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大臣也站在了太子夜阳一方。“这是拿朝廷的威望做赌，万一赌输了，这责任谁人能承担的起。”

“周大人，依着你的说法，若是我们拿出的不是一个万无一失的治疫之法，就要让疫区的百姓一直这么等着吗？”夜岚也开始有些冒火了，自他出生，并未发生过其他的疫情，大家对如何治疫都是第一次。可若一直这样悬而不决，百姓怎么办？他开始有些明白阿璃为什么着急了，他们在这里多浪费一刻，在外面可能死去的就是十个人。难道要因为他们的争执，而无视这些人的性命吗？“你有真的去近郊看过，那里每时每刻有多少人因为我们的不作为亡故吗！就算我们的方法不是最好的，但是百姓能看到我们在为他们想办法，按你的说法，我们在这里研究万无一失的方法，对外毫无作为，这难道不是在用百姓的信任赌吗？赌他们多久会对朝廷失望，认为我们只是一些拿着朝廷俸禄缺什么也不做的国之蛀虫！”

夜岚最后的两句话几乎是用吼的，朝堂之上原本的吵嚷也因为他的怒吼而鸦雀无声。

“好了，诸位都是希望让百姓看到我们是有能力让他们生活的更好的。”夜天辰开口打破着尴尬的沉默，“任无行，你与两位皇子先按照今日所议之法，在疫区施行，若是中间出现其他问题，及时上报朝廷，再由众臣合议。今日若无其他事情，都散了吧。”

“陛下，还有一事微臣需得陛下首肯。”任无行再度出列，“因此次治疫所需银钱数额巨大，可否与盛都的一些富贾谋求合作，事后朝廷可以免除部分税收以兹鼓励。这样也可为国库减省一些，以备日后若再遇事端，也能有足够的国本应对。”

“也好，这个你和两位皇子合议即可。”夜天辰对为国库省钱自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虽说目前看来国库并不是承担不起治疫的开销，若是有人能共同负担，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微臣遵旨。”

“你们回来了，结果怎么样？”又一次感受到阿璃“热情”的堵门，风落晴觉得她就差没有提出要和他们一同去上朝了。

“放心，父皇已经准了你的治疫之法，也同意了我们可与盛都商贾合作的事情。”风落晴略有些心疼的看着阿璃。这几日为了这疫症之事，她不停的在修改她的方案，又担心自己的治疫之法不能施行，已有多日难以成眠，双眼也是熬的有些泛红了。

“太好了！”阿璃差点没跳起来，急忙吩咐跟在身后的秋云：“让齐叔把前几日我让他准备的东西和要带的人都检查一遍，我们下午出发。”

“你要去哪里？”夜岚虽然猜到了阿璃的去处，可是不想她竟是这么着急。

“去近郊啊，我前两日已经让齐叔着人把近郊很多老久没人住的房子收来了，就差没有改建成医院了。我还让秋云带人赶制了很多口罩，刚好带去给大家都分发一下。你们帮我解决了政策问题，具体实施我一定要自己盯着。”阿璃觉得事情既然可以做了，那就一刻也不要耽搁，早一刻出发，未来也就可以早一刻结束。

“你去干什么，近郊现在疫症肆虐，就算要去也是我和九哥去。”夜岚拉住阿璃不让她走，“你自己脸色多差自己看不到吗，就这个样子，去了也是极易被传染的。到时我们在救治别人的同时还要顾着你，这不是添乱吗。”

“这治疫之法是我提出来的，我自己不去看着合适吗！”阿璃也是不甘示弱，“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见过这种疫情，就算我不能治病救人，我总可以照顾病患吧，我总可以给别人分发一些生活用品吧。”

“你见过这类的疫情？”阿璃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所有人头上。

“是啊，之前有见过啊……”阿璃被几人瞪的有些发怵，声音也低了下去。“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半吊子的防疫之法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