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样了?”又是一天结束了,夜岚来到阿璃的房间,一边诊脉,一边向临时调来照顾她的临渊询问她的情况。
“回爷的话,姑娘今天还是昏昏沉沉的,除了午间起来略有进食,其他时间基本是在昏睡。”临渊是这次来疫区之前,母妃让他一定要带上的人。母妃极少有如此强势的让他做什么,所以他也没有违逆母妃,带上了临渊。
“还是在睡吗……”夜岚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几日虽然新增的病患已经在减少了,可是却没有被治愈的病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失败的。如今阿璃也是这般,作为医者的他内心充满了挫败感。“母妃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不过……”临渊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夜岚,“早些时候,任大人来看过姑娘,还要求属下暂时回避,属下并未答应。”
“任无行?”夜岚有些疑惑,据他所知,任无行并不会医术,为何要让临渊回避呢?“我知道了,下次他若还是要你回避,你且先应下,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属下明白。”临渊自是知道这位姑娘对于夜岚的重要,凡事还是要先得了他的许可。
“暮灜,子时的时候我要去她的房间。”任无行正在闭目养神,对着再无旁人的房间说着。“她房间里的鲛人,让他暂时消失。”
“是,尊上。”黑影一闪而过,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没有继承血脉之力的鲛人,和废物无异。”睁开眼,任无行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还要本尊耗费元神暂且保住她的性命,希望墨云对这次的疫症能有治疗之法。不过我倒更希望能引得她出来,消耗消耗她的元神。”一抹阴邪的笑,如果有人看到大概会觉得不寒而栗。
“什么人!”头一沉一沉的差点睡了过去,临渊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意外的发现窗外有人在窥视房间内的情形。“站住!”窗外的黑影似乎是不想被他发觉,转瞬消失在了夜色中。临渊感应了片刻,周围并没有其他的人,她施术给整个房间设下了一个封闭结界后,向刚才那人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警惕性尚可,只可惜在我看来这种结界……”待临渊走远后,任无行由一团黑烟凝成了人形。他轻轻的推开了门,面前的空气瞬间闪过一丝扭曲便消失不见。
走到阿璃的床前,任无行指尖凝出一团黑气,他手指轻点阿璃的眉心,让黑气进入阿璃的身体,探查她体内的状况。正当他闭目凝神感知阿璃的体征时,一支白色的羽毛弹开了他的手指,虽没给他带来什么大的损伤,却也让他身体轻轻地震了一下。
“来的很快啊。”任无行收回了自己的手,又轻轻一挥,白色的羽毛瞬间化为一片白色的星光消失不见。“我以为会是你的师傅来。飞雪,你师傅不怕你是来送死的吗。”
“魔尊殿下,你现在只是从本体分出的一道神魂,若是你本尊来了,我自然是抵挡不住。”白色的斗篷之下,是少女娇俏的声音。“可你现在的能力也只有本体的百分之一吧?就算我打不过你,你也伤不了我。”
“羽族的人一贯自大,真当我这个魔尊是摆设吗?”一道黑光快如闪电,射向了白衣少女。虽然并未伤及她,却是掀去了她头上的兜帽。一个耳朵比常人略尖,耳后生出一双小翼的绝色女子杏眸怒瞪,很是气恼。“这只是警告你别管闲事。”
“和她有关的对我羽族来说都不是闲事。”叫做飞雪的少女也毫不示弱,“别族人不知道当年你和神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族却是知道的。你连先代的神都敢弑杀,焉知不会对神之转世下手。”作为上代神女的继承者,飞雪也是有着自傲的资本的。
“我若真要杀她,你能拦得住吗。你师傅来了或许还有些可能。”任无行依旧没有把飞雪放在眼里,“就算此刻我耗费元神收拾了你,最多也就是再闭关修养一段时间,羽族失去的可是下一任的神女。况且你师傅除了是羽族神女,更是皇族血脉,和你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魔尊阁下,想来你今天的并非带着恶意来的,不然刚才你以元神探体时,她就已经没命了。”紫烟凝出了一个自带妖媚气息的女子,风姿绰约。
“看来这是要四族精英尽出的架势。”任无行很是嘲讽的一笑,“先是羽族的下任神女,现在又是妖族的妖陵守护者。一会我是不是还有幸要见一见鲛族和人族的代表呢。”
“魔尊有礼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和一位耳后隐约可以看到有类似鱼鳃的构造的稚龄少女,从一阵水雾中现出了身形。
“还真有啊。”任无行完全没有将这四人放在眼中。“帝师沈鸿煜和鲛族小公主澜沁,还真的都是四族不可小觑的人物。”
“魔尊客气了,和您相比,我们不过是微末之流。如今诸人现身不过是想保住她的性命,既然是相同的目的,也没必要如此剑拔弩张。”沈鸿煜向任无行拱了拱手,“况且若真的动手,且不说会惊动了附近的人,就算是您,全身而退也确非易事。”
“这话听着还算顺耳。”收起了手上黑色的闪电,任无行看向了一直站在沈鸿煜身后的小姑娘,“速来听闻鲛族巫医很是神奇,不若你我二人就魔医和巫医两者那个更胜一筹做个比试如何。想来以你我二人的医术就算不能治愈,也不至于治死了。”
“魔尊乃是经历千万年的存在,小女如何感在您面前班门弄斧。”被称作澜沁的小姑娘有些怯怯的躲在沈鸿煜的身后。自她出生的四百年来,一直都在族居之地专心钻研医术与卜术。这是第一次离开族人来到这个她一无所知的地方,而且是直面千万年前能与创世神一搏的魔尊,心里还是十分害怕的。
“沁公主无需客气,鲛族无论是用医还是用毒,在五族中都是无人可及的。我魔族也只有少数人是专门研习医术,且两族救治手法不同,很难说谁优谁劣。”任无行虽是活了千万年,却并不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那个人曾经告诉过他:就算活的再久的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如果只是凭借着活的久而觉得自己比别人更优秀,那这个人也只是如此而已。如果经历了同样长久的时间的磨砺,谁能更胜一筹还是未知之数。
“那小女却之不恭。”作为鲛族的小公主,澜沁还是有着些许骄傲的。以现在的情形来看,自己若再推辞难免有过于矫作之嫌。“请魔尊先手。”
“好,一会告诉外面回来的那位,我的人不会擅动,请她也不要有多余的动作。”瞟了一眼窗外,任无行嘴角的坏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痞气十足。
“魔尊请放心。”澜沁点头示意,而后口中念念有词。
“鲛人的传音之法的确神奇,就算是我,不花些力气也很难破解。”对于这种自己都听不到的传音,任无行也还是很佩服的。历经千万年,无论是那一族,都在发扬本族的道路上走出来很远,想来那人若还在应该很欣慰。
“魔尊可以开始了。”应该是得到了族人的回复,澜沁睁开眼看着任无行,如湖水般幽兰的眼眸里有着极易让人沉醉其中的光彩。
任无行再次凝聚起指尖的黑气,让它们从阿璃的眉间游走于她的全身。待一遍走完之后,就算是他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几日,他看过疫区其他人的症状,也私下探查过他们的体征。虽然此病一时间难有入手之处,不过他心里也是有些办法的。只是碍于需要动用魔族的力量,所以一直没有过进一步的动作。可是阿璃的症状由于其他人的有所不同,阿璃的体内似乎有种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东西,纠缠于她的五脏六腑。即便是他也很是为难。
“还是你来吧。”沉吟许久,任无行还是放弃了,且不说阿璃这般症状若真的要治,只怕是需要魔族的圣物鬼灵草辅以他的元神之力催动方有可能。而此刻这两者都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算他是魔尊,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好的。”澜沁从由鲛绡织成的长袍中露出了常年不见日光,而显得苍白异常的双手,轻轻取出盖在被子里的手,搭上了阿璃的脉。
诊了许久,澜沁的眉也是越拧越紧,阿璃的脏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若在不尽早施救,早晚会因脏腑衰竭而亡。
打开自己随身的小包,澜沁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的就像是小老鼠用的火炉、药盅和药柜。然后从她的手掌中发射出淡蓝色的光,照在这些器物上,眨眼间,这些东西就变成了可以为她所用的尺寸。架起炉子,摆好药盅,她指尖轻点,炉内燃起了淡蓝色的火焰,药盅内的水慢慢沸腾翻滚起来。随后,她从药柜中拿出了许多形状各异,明显不属于陆地植物、动物的药材,有序的加入盅内,双手拢着炉子,以法术控制着炉内的火焰大小,以保证盅内所有药物的药性不过有所损失。
“准备的很充分。”任无行对澜沁的准备还是很满意的。活了这千万年,输赢对他来说早已没有那么重要了,若是赢了一时输了一世,又有什么意义。这样的事情他不是没有做过,最后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孤寂和等待。
“魔尊过奖了。”澜沁依旧集中精力于药物之上,“日前收到巫女的传信,说这位姑娘病的蹊跷,让我做好万全的准备,小女不敢有丝毫懈怠。”
“魔尊阁下,依我看澜沁公主的制药还需不少时间,不如我们坐下喝盏茶等等,您意下如何。”随手在桌上一挥,一套精巧的茶具便出现在了本是空无一物的桌上。
“听闻妖族的花草茶是世间极品,不知今日是不是有幸品尝。”任无行看向了一旁倚门而立的妖陵守护者——花无悔。
“您都开口了,我怎敢拒绝。”手心向上,在花无悔的手上出现了一个木制的精美小盒,“这是我平日随身点的,算不得是极品,还请诸位将就一下。”说着,她又变幻出一只造型奇特,如一朵盛开的马蹄莲一般的连炉带壶的妖族茶具,从掌中向里面加入有着异香的水,继而加入花茶。“我妖族的茶要用春日清晨花瓣上收集的露水烹煮最好。”
“这香气在我们这里可是罕有。”一炷香的时间,花无悔的壶内咕嘟咕嘟的花茶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香,让人心胸间为之一畅。“不知公主殿下的药还要多久?”沈鸿煜深吸了一口茶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再有半个时辰就好,你们可先品一品花姐姐的茶。”澜沁此刻也是松了一口,她的药已经到了最后沉淀药性的阶段,即使稍微放松片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好茶,满口清香,回味无穷。”抿了一口杯中的花茶,沈鸿煜对此赞不绝口。即便他为帝师,可以其他种族的很多东西也是他未曾尝试过的。
“不错。虽不是极品,也算是上品。”同样是抿了一口,任无行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魔族阁下尝过的好东西可比我们多,自是看不上的。”花无悔倒也不恼,若说活了千万年的魔尊没喝过比这更好的茶,换了谁都是不信的。
“好了。”半个时辰后,澜沁收了炉内的火焰,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她的药终于制好了。“花姐姐,麻烦帮我扶她起来。”
“不需要她,我来。”任无行闪身挡在花无悔身前,抢先坐在了阿璃的床头,扶起了她。
“姑娘,喝药了。”澜沁轻声说,阿璃的眼皮微微颤动,朱唇微启,任由她将药喂进自己口中。“可以让她躺下了。”喂完药,她示意任无行放阿璃躺下。“此药的药效发挥需要有些时间,若是我预计不错,明日傍晚姑娘就可以痊愈了。”
“鲛族巫医果然神奇。”任无行这句话说的还是很走心的。如果说他还保留着曾经那个人带给他的好的品性,谦虚就是其中之一。“你赢了。”
“魔尊过谦了。”澜沁同样继承了鲛族的谦卑,“以魔尊千万年的见识,自是有办法为姑娘治病,想来只是因为小女准备的略充分一些,才会略胜一筹。”
“她说过,谦虚是好事,太过自傲只会让人止步不前,最后走向毁灭。”自从接触了阿璃之后,任无行总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人曾经和他说过的话,一切恍如昨日,言犹在耳。“你做的很好。”
“能得魔尊称赞,是小女的荣幸。”虽然立场不同,但是能被一个活了千万年的人称赞,澜沁还是觉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在此刻,他们之间并没有被仇恨所淹没。
“嗯……”阿璃动了动躺的有些僵硬的身体,感觉整个身体都在以酸痛的形式和她叫嚣着它的不适。头也是昏昏的,眯着眼,她觉得自己很渴,只想找杯水润润喉咙。
“姑娘醒了。”临渊本是坐在床尾闭目养神,听到了动静看到阿璃醒了,格外兴奋。“莫风,快去通知九爷、十五爷他们,姑娘醒了。”
“好!”窗外莫风的声音也很欢快,这算是众人来了疫区之后最好的消息了。
“能给我点水吗,我要喷火了。”阿璃费劲的坐了起来,她才懒得管他们有多高兴,现在的她就想那一口水。
“姑娘赶快喝,昏迷了这么多天应该也饿了吧?姑娘想吃什么,我立刻让人去准备。”赶快给阿璃倒了一杯水,临渊吐了吐舌头,被压抑了这么久,就算是治愈一人的消息对大家来说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没什么胃口。”阿璃摸了摸瘪下去的胃部,偏就一点食欲也没有。身上也是酸痛的厉害,多动一下都要耗费所有的力气。
“临渊,去给她熬点粥。她空腹太久,只能先吃些流食。”推开门,夜岚的声音都带着笑意。“终于舍得睡醒了?”
“我睡了很久?”阿璃对于夜岚的口气很不满意,好像是自己故意偷懒一样。在她感觉,自己最多也就是睡了一天。
“我的祖宗,你都睡了五天了。”夜岚摇了摇头,这还真是睡着了分不清日夜轮转的人。
“这么久!”阿璃瞪大了眼睛,她怎么都不觉得自己睡了五天,最多两天到头。
“你以为。”夜岚一副鄙夷的神色,她在这里睡的昏天黑地,他们在外面忙的焦头烂额。外面的疫情他们束手无策,她的病症更让他们内心不安。不过现在不同了,她醒了,至少有一头是可以让人心安的。
“好吧。”阿璃转着眼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睡着的这几天,外面的疫症怎么样了。”
“还好,新增加的人数基本控制在了二十人之内,只是还没有治好的。”听到阿璃问起疫症,夜岚也是有些丧气。他一向自诩医术是得了母妃真传的,却还是对这疫症无能为力。
“没事,我都已经好了,其他人就有希望了。”阿璃安慰他,毕竟自己睡了五天都能醒,应该还是对了症的。
“嗯,也许明天就会有好消息了。”夜岚为阿璃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子竟对自己有着如此大的影响,他会随着她或喜或忧,看到她安然无恙,他的心里也就变得十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