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七岁了，看着却不过四五岁的模样。扶七皱了皱眉，这时已经领着她进了一处成衣店。

小丫头局促不安地跟在扶七后边，等到她的怀里被塞进一套成衣，这才睁大了眼睛看着扶七。

“怎么还愣着？去把你这身衣服换下来。”

闻言，荷花看了下自己的扮相，立马红了脸，慌慌张张地抱着新衣裳到后边去换好。是了，都是别人家的丫鬟了，她再这般模样就是丢了这位小姐的脸面。

等到荷花在店后边洗了把脸，换了衣裳出来，扶七的眉头才松了些许。

先前在牙行里，扶七原是不打算买下人了的。那些孩子虽然可怜，却也有自己的命数，她就算想救也救不了一群失了生气自甘堕落的人。

至于荷花，扶七想着，大概自己是一时心软吧。不过这丫头确实还看得过去，虽说心里极其害怕，却也比余下的孩子多了些求生的意志。得亏她心如明镜把这孩子带走，这样想着，扶七又忍不住对自己夸赞一番。

扶七领着荷花在路上走着，原本想着再去黑市看看，忽而被一柄剑拦了去路。再瞧见持剑的人，扶七登时就黑了脸——怎的又是他？

陆一不解地看着她，不知自己何时又惹了她不快。上次的馄饨显然是他追的那人给打翻的，他也算有责任，况且这姑娘还摸走了他身上的钱袋……陆一不由得咬了咬牙。

又想起自家主子的嘱咐，只得放下旁的，沉声道：“扶姑娘，我家公子邀您上聚灵斋一聚。”

“你家主子？不认识。”扶七忽然想起来，胡掌柜说过，天香楼天字一号房的人想见她。

陆一沉了脸，危险的眯起眼睛：“姑娘不去？”

“去！免费的午餐如何不去？”扶七笑嘻嘻地回答，越过陆一往聚灵斋的方向走去。

据胡掌柜的表现来看，这人的主子来头似乎挺大。从最初的探查开始，接二连三地找上她，再多来几次她也嫌麻烦。可巧她想着给荷花填填肚子，真是赶上了时辰。

从聚灵斋进去，上楼，再往里走了许久，可算是在一处雅间外停下。

陆一立在门前：“主子，扶姑娘到了。”

“进来吧。”

扶七抬眼看去，雅间里面一男一女，坐着的那个相貌平平，却是气度非凡，大约就是陆一口中的“主子”了。

见了她，男子不温不火地开口：“岳宣。”

“扶七。”

搭完话，扶七也不扭捏，拉着荷花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小丫头不安地杵在座位上，这般形势，怎是她一个下人能在的地方。轩辕玦抬头，睨了她一眼，带了些许探究，却又很快收敛了神色。

扶七的手指在桌上落下：“怎么？岳公子请了我来，却又不欢迎我？”

旁边的女子往前一步，面上带着怒意：“主子谈事，下人哪有同坐的道理！”

“这样啊？”扶七挠了挠头，作了一副纠结的模样：“可是我家丫鬟饿了好些时日……早知陆一说有饭吃是唬我的，那我也就不来了。”

“你……”

女子一怔，另一头的陆一亦是一怔——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

“青怜，不得无理。”

轩辕玦低声呵住她，青怜再是不忿，也只能咽了这口气，站回她先前的位置。

“既然她几日未食，与我二人同坐便是。”

闻言，陆一一个眼神示意，门口的小厮立马往后传唤膳食。不多时，一个接一个的碟子被送了进来，很快面前就摞起了一大桌菜。

青怜往轩辕玦面前酌了一杯酒，轩辕玦轻抿一口，安静地坐在原地。

此情此景，便是普通人都能明白他是何意。扶七却是不管，早先同他打了招呼便叫了荷花一同用膳，他不说明用意，她也不急，眼下是顾好了她与荷花的胃便可。

见她不时往自己碗里夹菜，再瞅一眼前边虎视眈眈的青怜。荷花紧了紧手里的筷子，便是吃也得罪人，不吃也得罪人——荷花心里一横，想着既然无论怎样都不好对付，那就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轩辕玦抽了抽嘴角，终于还是看不过去了：“咳！此次邀扶姑娘前来，是有一桩生意与你相谈。”

扶七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往荷花碗里夹菜。一时间，荷花的手明显又抖了几分，把头埋得更低了。

见此，轩辕玦倒也不恼，饮了杯酒，继续道：“扶姑娘打探消息的能力不小，用在江湖上确是可惜。不若与我合作，你为我提供消息，我为你提供荣华富贵。”

扶七仍旧吃着饭菜，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岳公子若是买消息，往天香楼去便可，何故从我一个小姑娘这里下手？”

轩辕玦轻笑一声：“若你只是一个小姑娘，缘何身上藏了这般多的秘密？”

“随意打探别人的秘密可是不太道德的，”扶七收了筷子，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说是吧？轩辕公子。”

“砰——”

此言一出，荷花手里的碗蓦地掉了下去，那支离破碎的声音让人立刻警醒起来——轩辕！这可是国姓！

陆一最先反应过来，一柄亮剑猛地架到了扶七脖子上面！

“说！你是何人！？”

荷花紧张地望着扶七，眼里落了泪花，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刀剑无眼伤了扶七性命！

“荷花乖，别怕，不会让你有事的。”

扶七仿佛没有看到脖子上的剑，伸手扶了扶小丫头的脑袋，像是在回避，又像是她本就毫不在意。

轩辕玦沉了眸，第一次觉得他看不透一个人。

从他初次见她，她从人群中走来，一句“一两一钱一分一文”引得众人连连侧目。天香楼掌柜的态度好得出奇，他一时好奇让陆一打探，除了知晓她是突然来到涂州，以及收养了一个婴孩，再往前，她的经历竟是无迹可寻。

不久他得了那人的消息，派人前去追击，被她一个阴差阳错给截胡。再后来知晓她与那阮云鹤的合作，那些消息分明精准得出奇，可无论他怎样查找，还是无法得知她是如何得到那些消息的……

莫名地，扶七的本事在轩辕玦心里达到了一种奇怪的高度。便是如今她若无其事地揭了他的身份，他竟然觉得那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