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什尔公主找来的时候,扶七正半躺在雪亭下睡觉。冰云在旁边守着她,手里捧了本册子在看。咋一瞧,倒是温馨的很。
“公主殿下。”
女子朝他点头:“辛苦你了。老师那边正需人手,你过去帮忙吧。”
“知道了。”
冰云离开不久,扶七才将将睁开眼睛。
“你醒了。”
扶七杵着下巴看她:“人都走了,再装睡也没意思。”
海什尔笑道:“姑娘不信他,却能信我?”
“都不信。”扶七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吧,此处也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早些回去睡个午觉来得痛快。”
“姑娘可否与我去见一个人?”海什尔无奈道,“见了他,我将这其中的缘由都说与你听。”
扶七没有拒绝。自己莫名其妙被带来这里,她可不信这位公主先前说的“你我有缘”这样的敷衍话,其间的总总原因,总该是要弄清楚的。至于弄清楚以后,扶七敛了眸子——自然是要想办法离开了!
从冰殿的一个角落进去,走过一道又一道的冰墙。最里边落着一间书房,虽说透着几许冰晶的蓝,但仍旧是暗沉沉的模样,像是故意被搁置了一般。
海什尔在书架的拐角处打开一层暗格,里边置着几处机关。海什尔按下最里边的那一个,很快一个地道入口显现出来。往里一看,同样是冰晶的一条暗道。
“扶七姑娘不是普通人,我初次见你的时候就知晓了。”
随着海什尔肯定的声音,扶七挑眉。
“那时看见你,是受了冰驱的指引。”海什尔摩挲着手里的冰驱,轻声道,“冰驱据说与冥界有关,扶七姑娘想来也与冥界有什么关系的。”
“是有些关系。”扶七有些无奈。
她分明有墨环隐藏气息,却不知这冰驱竟还能识别。好在也只是猜测她与冥界有关系而已,这位公主似乎并未想到她本就是冥界之人。只是......这冰驱究竟是不是古籍上说的“循”,还有待考证。
扶七紧紧的跟在海什尔身后。这条暗道好像很长,并且越往里走便越宽敞,却不知到底通向何处。有宫殿的地方鲜少没有暗道的,但是海什尔如此隐晦的模样,扶七突然对她口中的“他”有了兴趣。
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海什尔不紧不慢道:“姑娘不必去想他是何人。等会到了,我会说与你听。”
“嗯。”扶七点点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不过公主既然有意把某些东西说与我听,又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海什尔的模样分明是有事相求,说到底,无非是她帮她一次,再求得离开的办法而已。在此问题上,扶七显得非常不乐意。分明是他们将她绑来,冰殿外的结界太过强横,她的法力又不高。想要出去,竟得用做交易的筹码了。
海什尔没有回答,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在一处冰石门前停下。
左右两旁的墙壁上各设了一处圆环形的冰雕,海什尔把手里的冰驱放到左边的冰雕里去,很快,石门缓缓从旁移开。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大股寒气。
“到了,姑娘请进。”
扶七忍着寒意进去,只觉得这里冷得出奇。
这是一个极大的冰窟,地面平整,头顶却布满了倒挂着的冰锥子。前边是一块被冻住了的寒潭,绕过一面冰墙,再往前,一座棱台映入眼帘。周围立着些奇形怪状的冰雕,而在棱台之上,正摆着一座冰棺。
没有理会扶七眼里的惊异,海什尔兀自走上前去,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父君,女儿来看你了。”
大概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越是不想遇上的人,此时竟以这般模样遇见了。
既是冰棺,本就该有人在此安息。冰棺里躺了个中年男子,只是比扶七印象中的多出了形体,有血,有肉,头发和胡渣上还沾满了点点冰晶。
扶七想起了十几年前忘川河边的那个男子,分明还带着些活人的气息,被范无赦领着,却也只剩了一个残破的魂灵。
那时范无赦说,三魂六魄,只余一缕残魂。
扶七在人间见过的残魂多了,只问他为何将这人带来。这样的人是投不了胎的,行为举止还总让人摸不着头脑。她嫌麻烦。
不过那残魂到底是留在了忘川河畔。扶七的问题,范无赦没有回答。只说他命不该绝,再然后,将这残魂扔下就不见了踪影。
见海什尔起身朝她走来,扶七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出声问她:“你想将他复活?”
“是。”海什尔并不惊讶她的问题,继续道,“我将姑娘带来此处,便是要让他回来。”
扶七沉了眸子。
“我想阿妳已经与姑娘说过了,我们雪帝一族信仰的雪帝,其实是每一代的灵女,按照神旨从冰殿外的雪族里挑选出来。这一代,我是灵女,冰云是雪帝。”
雪帝一族,雪族为凡,帝族却被上天赋予了控制冰雪的能力。只是这样的能力于人有异,强弱不同,帝族每五十年换上新的君王。能够从众多帝族子女中脱颖而出的,被称作灵子灵女,在接受神的旨意找到雪帝以后,便会成为新的继承人。
至于其他人,则会受到灵力制衡,要么直接身死,要么灵力尽失被迫去往雪族。
讲到这时,海什尔的眼中多了许多悲戚。
白圣国的百姓们一向羡慕帝族与生俱来的权力,殊不知帝王家的人才是不幸。最是无情帝王家,都说他们为了最上面的那个位置不择手段,却忽略了,那些君王,又或是那些离开、死去的人,曾经也都是有情有义的手足。
相比起来,海什尔很幸运。仍旧躺在冰棺里的那个人舍弃了前人的规矩,只娶了一妻,生了一女。到如今,她便是这雪帝一族唯一的灵女。
“可就算是灵女又如何,照样救不了父君的性命。”海什尔的鼻尖有些红,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
扶七还在想着忘川河畔的那抹残魂。
不知牛头马面给她把工作干得如何了。说起来,她好像忘记叮嘱他们看着点那个残魂。若是走丢了,他自己怕是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