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石门，迎面而来的仍旧是一大股寒气。映入眼帘的照样是平整的地面，头顶倒挂着一片冰锥子，似乎就要落下来了一般。

扶七跟着海什尔走进去，绕过被冻住了的寒潭和那面冰墙。再往后是一座冰棺，里面躺着海连齐，白圣国的君王。

阿妳不知何时也跟着过来了，只是隔了一段距离远远的望着，海什尔也没有理会她。

“父君，女儿来看你了。”海什尔微笑着过去看他。

海连齐躺在冰棺里，没有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已经沉寂在这座冰封的宫殿底部。

“父君，您后悔么？就这样把灵力渡给了我……”海什尔蹲在他身边，面色看似平静，却也近乎没了血色，“他们都说您固执。帝族从古至今都守着那些规矩，您却不愿接受。如果您没有将灵力给我，大概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吧……”

阿妳往前靠了几步，眼中透着些许迷离。

面前躺着的人，她好像是认识的，甚至从骨子里觉出一种熟悉感。可是说到底，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他。

扶七看了她一眼，然后拍了拍海什尔的肩头，算是安慰。

海什尔拨开她的手，起身道：“走吧。”她的声音听不出起伏，“我答应把冰驱给你……说到做到。”

扶七点头。

两人往外走去，阿妳却站在了海什尔先前的那个位置，细细打量着冰棺里的那个人。眼里带着好奇，疑惑，还有不解。

海什尔望了一眼阿妳，然后走到石门外，还在思考着什么。

扶七看着她。

海什尔忽然开口：“你可知，冰云并不是雪帝。”

扶七还是看看她，没有说话。

“每一代的雪帝是豢养出来的妖，这也只有君王和雪帝本人知晓。父君因为邬厘，不愿步他们的老路，放弃了豢养妖兽之事。哪里想到，因为邬厘的魂魄托生在那个丫头身上，这一任承了神旨的雪帝，仍旧落在她身上。她做雪帝，我自然是不愿的。”

“至于冰云，”海什尔敛了眸子，“他不过是老师找来的替身罢了。”

扶七的瞳孔闪了闪。

海什尔说罢，也不管扶七是何表情，伸手从石门旁的环形冰雕上取下冰驱。

然后，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冰驱，把它放到扶七手中：“扶七，别忘了，送我父君回还阳。”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到扶七觉得有些不安。

冰驱一离，石门开始缓缓移动。

海什尔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不想死，就跑快些。”

“你……”

海什尔突然往石门内跨去。速度之快，以至于扶七来不及抓住她。

“咔嗒”一声，石门合拢。扶七眉心一跳。

整个暗道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四周有冰状物一串一串地往下掉，甚至墙壁都成块地裂开来。

扶七意识到是海什尔做了什么。她大声喊了一声海什尔，刚出口，却被四周冰石坍塌的嘈杂声掩盖了去。

到这里，扶七没再讲下去，当着云痕的面低头，扒拉一口碗里的饭菜。

她皱了皱眉。嗯，有些凉了。

云痕有些嫌弃地看着扶七，伸手从她捏下一颗饭粒，问她：“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凭借本姑娘高超的身手跑出来了。”扶七打了个哈欠，眼角有泪渗了出来，“不讲了不讲了，这几日困得要命，师父我还得多睡一会。”

云痕看着她碗里没吃完的饭，心里有些发痒。

扶七起身，伸了个懒腰。她往小院的方向走去，才不过几步的距离，忽而回头，轻笑道：“善后就交给你啦，乖徒儿。”

云痕知道她指的是面前的一桌残羹冷饭，低声应了一句。

雪帝一族，云痕偶尔会听到阮云鹤提起。都说这世间有神仙，有妖魔鬼怪。这时听完了扶七口中的故事，换了旁人许是觉得她在讲话本，云痕却有些信了。

灵女，雪帝，冰驱，冥界……

他总觉得，师父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扶七本就与常人有异。人向来是胆小懦弱的，对于不知的事物，异常的事物，都会发自内心觉得恐惧。就像他认识扶七十年，知道她“不老”的事实。因为扶七，从未避讳过她信任的人。

云痕原本想的是，即便师父是妖，他也不会在意。可到这时，扶七所言都表明她与那所谓的“冥界”有关。

冥界，传说中身死魂归的地方。

一时间，云痕有些喘不过气。

扶七没有关心云痕会想些什么，手里握着海什尔给她的冰驱，回忆起在暗道里突然出现的一个人。

早就知晓，冰殿下面的暗道也设了禁制，抑制法术的禁制。扶七想不出谁会在这里设下这些结界、禁制，甚至还有缚仙索。那时她顾不了冰窟里的那两人，当即沿着暗道往外疾行而去。

暗道塌陷，冰石坠得很快。扶七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所救，差点没能出来。

那人着一袭玄衣，在暗道被封的瞬间将扶七捞了出来。

扶七总觉得他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玄衣男子把她放下，继而呼出一口气：“幸好赶上了，那家伙难得的姻缘可不能给毁了……”

眼见着面前的女子直盯着他，男子笑道：“忘了介绍，我是和泽。”

都说天界的四殿下好玩乐，并且来去无踪，一向找不到人影。这时他却出现在扶七面前，拉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还好没伤着，”和泽拍了拍胸脯，“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这么看来，倒还有些相配。就是那家伙的秉性……”

扶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人她确实见过，曾经在冥界与她闹过一场，实际上，扶七是有些不想搭理他的。只是看这位四殿下的模样，大约是不记得先前的事了。

“多谢殿下相救。”头疼归头疼，扶七还是好好地给和泽道谢了。

和泽倒是不在意，这时才想起问她的名字，还笑着朝她抛了个媚眼：“还未请教姑娘……”

扶七差点没忍住情绪：“扶七。”

“哦——扶七姑娘——”和泽声音拖得老长，继而笑道，“以后唤你小七七可好？”

扶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