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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湾之地—血月之丘
一轮圆月高悬,星宿陈列,宛若璀璨的银河般流淌,无暇的月光撒在这片赤岩上,折射出如血般的赤色。
此处并无人影。
可夜沅看到那微微波动的空气痕迹,便知这只是主子随手布下的空间屏障。
看着与他处无异,内里却别有洞天,想来主子与那位大人便在此处了。
他悄悄地掩去身影,不在这儿碍眼。
君曦衍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那静静流淌的漫天星河,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她微微侧了侧头,便看到晕倒前见到的男子正坐在三步远处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那双盛满了星光的桃花眸中,全是女子单薄孱弱的身影。
君曦衍捂住心口,再不敢细瞧那人。
她转过了头,轻声开口,“我晕倒是常态,并非你的原因,你无须一直等我醒来。”
男子沉默,并未搭话。
他看着她缓缓地坐起身来,似是才反应过来天黑了,不禁有些着急,慌忙着起身,却差点再次跌倒。
男子忙上前一步,想扶着她,却不想那女子微微躲了躲。
他身子略僵了下,也只是抿着唇不言不语。
君曦衍才想起沈靖铎来,中午出来时跟他说片刻便回,他也说要等着她,却不想她竟沉睡了半日,也不知他可还在那处。
她对着男子匆匆一拜,“今日多谢,在下告辞。”
语气生疏而客气。
男子侧了侧身,避开了她的拜谢,只沉默着手指轻抬,便有君曦衍看不到的透明波动浮动,直至消失,景色却丝毫没有变化。
君曦衍辨了辨方向,便匆忙离开。
待赶到了中午休息之地,却只见那处留下一堆灰烬,乃是中午生火后所留,却并无沈靖铎的踪迹。
君曦衍转身,便见那男子静静地站在远处,身长若柳,身姿挺拔。
他看见她回首,便走上前来,端方雅正的面庞便又出现在君曦衍面前。
她看着他鲜明的喉结微动,“那人酋时便离开了。”
君曦衍咽了咽口水,再度捂住心口,脸色有些难看。
若是酋时离开,此时已然亥时,两个时辰应是已走了不远,就算她现在赶路也已追不上了。
但时间已然不多,今日浪费了整整一日,若是再休息定然赶不上进入洞府,也只好连夜赶路了。
她对着男子微微颔首,垂眸掩住眼中的复杂,轻轻唤醒了哼哈。
“哼哈,找一条去瑶碧瀑布最近的路。”
若是时间充足,她大可与旁人一般沿着瑶碧河而上,定能抵达瑶碧瀑布,可既然时间不多,她便只好在这谷湾之地上方的血月之丘上穿行,走一条直达的捷径。
“殿下,好了,您沿着西北直行便是。”哼哈出声。
君曦衍迈步出发,略略垂眸,心绪难平。
与上次一般,哼哈同样没有察觉到它陷入了待机状态,而且连她晕倒都不知,否则怎会这般安静。
还有诛邪,也仿佛与她隔离了一般失去联系。
她侧目,虽没有脚步声响起,但她知道,那人定然在身后不远处跟着她。
正午时的那片猩红清楚地说明了此人并非善类,且他实力深不可测,举手投足间又难掩优雅,想必身份不凡,定然不是普通的散修,许是此界巅峰的大能。
可又不知这人为何要杀毕绍华。
莫不是那人狗眼看人低又口吐芬芳惹恼了强者?可这男子一眼看去哪里像个善类?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招惹这人?
也罢,人死如灯灭,既然毕绍华没了,那她与他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若不是他最后带着恶意的一眼,她倒也不会起了杀意。
君曦衍一番胡思乱想,同时也在速度颇快地赶路。
男子丝毫不在意她是如何找到这条直达的捷径的,他只满心满眼地看着她,无论如何都瞧不够,连眼都不舍得眨,始终跟在她的身后,似是不世的天神般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干扰,仿佛天地间只余他二人。
一时夜色撩人,星河静默,微风徐徐,醉人至极。
君曦衍静下心来,只觉一阵阵清透的藤萝花香拂过,不似藤萝园中的那般浓郁,只是温温柔柔的,似是头顶清朗的明月,又似脚下叮咚的流水。
二人一前一后,前者轻哼低喘,后者毫无波澜,但彼此都知道另一人在。
一时辽阔的赤岩上仿佛仅余他二人般,相互砥砺跋涉。
她的脚步微缓,不知觉间二人之间便只余一步之隔。
月光轻落,二人脚下的影子便如相拥般抵在一起,女子娇小的身躯轻靠在男子挺拔的身影之上。
男子眼神略深,听得眼前的那人轻声开口:“你可有娶妻?”
他一时心跳如雷。
深深吸了口气,才听得自己同样轻声开口:“并未。”
女子便又问:“你这般跟着我,可是中意于我?”
她向来是这般,肆意而痛快,对待感情之事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头麋鹿又在他身体里奔腾了。
他几步上前,拦住女子的前行,那双花眸一时盛极,他盯着女子头顶的青丝,虔诚而郑重地开口:
“是,我中意于你,自第一眼瞧见你,我便极中意你。”
男子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不复之前的沙哑,而是若那丝丝缕缕的藤萝香气般清润而醇厚。
月亮也悄悄探出了脑袋,极为羞涩地瞧着底下这二人,伸出了耳朵听着。
女子甜糯的声音响起,低着头似是在自言自语,“我初初见到你时,便觉得你这人长得可真是合我心意,心口一直跳个不停,同时又疼得厉害,像是幼时发病时的痛苦,所以我才离去了。”
“可每每一看到你,便觉已经有所缓和的疼痛感更甚,我思来想去,觉得有所异常。”
男子静静地瞧着她,看着她脚下来回踢着一颗石子,一时紧张不已又心痒难耐。
“后来我晕倒后恍惚间忆起长姐曾说,‘若是将来你遇到一个男子,看到他的眉眼与鼻唇便忍不住心跳加快,手足无措,一时寻不到缘由,你便要问问自己,你可是想时时瞧着他,刻刻牵着他,生生依着他,世世拥着他,若是,那阿衍你便是遇到了那人。”
她尚记得她幼时无知,曾懵懂地发问:“那人是何人?”
长姐便笑了笑,“那人啊,便是你钟意之人。”
“待得那时,阿衍你便问清楚了他,可是同样中意于你,若是,那便的确是那人了,若不是,阿衍你便放他走,自会等来下一人……哈哈哈……”
长姐说到最后,自己倒是笑个不停。
男子双手紧紧地攥着,似是在等待最后审判的囚徒,看似平静地听着眼前这人的低喃。
她抬起头来,眉眼如故。
女子弯着悠长的双眸,饱满的娇唇拉开大大的弧度,甜甜糯糯的声音似是宣誓一般响起:
“我想,我许是钟意于你,自第一眼便是。”
男子装满了星辰的桃花眸底骤然炸开,似是人间万千的烟火升起,迷得眼前的小人儿七荤八素。
他薄唇微抿,莹润的唇珠便搁在那红唇之上,她这才发现原来他薄唇之下还藏有一个浅浅的凹陷,若非此刻离得这般近,倒也难以发现。
君曦衍强自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指尖。
男子良久似是终于回神,绽开一个极为耀眼的笑容。
花眸下方便浮出饱满的卧蚕来,越发显得那双眸子潋滟撩人,同时两颊突现出浅浅的梨涡来,一时唇红齿白,勾人心弦。
他喉结微动,低沉的笑意自胸膛溢出,醇厚得醉人心魂。
君曦衍眼神微暗,捂住心口越发喘不过气来,脸色迅速地惨白起来。
男子顿时慌乱不知所措,忙微微拥着女子将跌倒的身子,手中涌现出柔和的光芒汇入她的身体。
君曦衍这才好受了些,再不敢瞧这勾人至极的人,只轻轻趴在他的胸膛上微喘。
男子也并未松手,一时如梦似幻,仍不敢相信这人如今终到了他的怀中。
“我唤做湍昀,”他说。
君曦衍听得他的胸膛震动,兀自笑了笑,轻声道:“我叫君曦衍,”她顿了顿,再次含着笑意开口,“遇到你我很欢喜。”
男子再也忍不住,紧紧地将女子拥入怀中,似是要将其揉入骨血一般。
那句藏在心底万万年的话终于跃出岁月的长河。
“遇到你我也甚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