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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烈日当空,可天空却甚是明亮。
底下有这般的奇景:大地仿若人为地划出了界限,一方是随风舞动荡出波浪的灵草原野,一方是茂密葱茏不见天日的奇异丛林,而就在二者的交界处,躺着一只血迹斑斑,浑身都是血窟窿的巨型妖兽,它的附近,一只身躯近百里,羽毛乌黑发亮的鹏鸟环着翅膀,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立着,不禁让人感到费解。
可若是仔细瞧去,便能看清那鹏鸟怀中虚虚围着一个人影,一个脸色苍白,浑身浴血的女子,她双眸紧闭,眼型略长,其上覆着卷翘的睫毛,鼻型精致小巧,嘴唇饱满却不见血色,完全是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可若是再看她单薄纤细的身子,还略带点婴儿肥的稚嫩面庞,便不难瞧出这只是个尚且年幼的佳人,尽管一身虚弱也丝毫不掩她绝世的风华。
鹏鸟庞大的身躯完完全全遮挡住了那刺目的光线,女子便在它怀里一片昏暗的环境中睡得昏昏沉沉。
墨绯有苦不敢说,自从那日那重剑现身之后,她既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去,只不近不远地待在附近。
头几天,她不仅看到了不时有温和的光芒裹住那人,不仅为她换上了干净的法衣,更好似是在为她疗伤,虽说每次过后那重剑便气息稍弱,但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她总感觉,那重剑即使只余一丝力量也能轻易斩了她。
也看到了那丛林深处的雨露被力量牵引着汇成水流润湿着这位大人的嘴唇。
半个月了,最令她惊讶的就是不过一日这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便恢复得几乎没有,除了脸色难看,气息微弱之外,完全看不出是经历过一番恶战。
想来之后的疗伤应是为着她的内伤。
想到此,墨绯不由得瞅了瞅仿佛死了一般的蛮苍,虽说他没有人照料,但圣兽的恢复力也是不错,只有还有一口气在迟早能痊愈,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若是他孤身在此,只怕那浓重的血腥气与微弱的气息早就吸引了不少的其他兽来分食了他,还不是有她在此……
当然,还有那位深不可测的剑灵。
她想,待蛮苍醒来,定要与他好好说一说这些天她的看护之情,让他日后少纠缠自己。
而她这个怪异的动作,全因这位大人外伤好了之后便一直在沉睡,明明伤势已经差不多了,且那剑灵日日给她疗伤,按理说早该醒了,可她不仅没醒,还睡得不甚安稳,似是被那耀眼的光线影响得不轻。
而那剑虽说剑身宽大,可要挡住一个人还是费力,更别说要挡住光线,故而在察觉到那剑灵若有若无地瞥了她第二眼之后,墨绯便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充当了这鸟肉遮光机。
周遭静寂无声,那人这才睡得沉了些。
墨绯在这十多天的沉默中一直在思考这人为什么还不醒,先前还是冷静地思考,后来便是越来越暴躁地思考,却迫于实力的悬殊敢怒不敢言。
以至于当此时身前的女子眼帘微颤,手指微动之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
君曦衍缓缓睁开双眸之时,尚且没有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似是有些迟钝。
心头却疼痛不已,她紧紧拽着胸前的衣服,一时难以自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中脱离出来。
她与他,又该何去何从……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对长姐的思念如火苗般遇风疯长,若是她在,定然是告诉她接下来如何去做。
许久,她眼帘微颤,一滴清泪自眼角流逝,仿若她昙花一现的情愫,自此终是将心底刚刚萌芽的悸动生生拔了出去。
她不再想这事,将注意力分散出去。
待得彻底打起精神,看清眼前一片漆黑后,还有些惊讶,实在是墨绯离得太近,躺着的君曦衍只能看见她乌黑的羽毛而看不清她的全身。
终于回忆起前情,她探了探身体,除了元力一丝不剩之外,外伤已然完全恢复,内伤也七七八八了。
本来元力一直是由她的身体自动吸收的,可是由于这方空间没有元力,以至于体内所存储的元力干涸,身体虚弱得厉害。
对了,还有使用了“完美人类”后引发的后遗症。
想到上次昏睡了七天,君曦衍有些心惊,“诛邪,我沉睡了多久?”
由于她并未开口,又刻意掩饰,故而诛邪未曾听出她心中的涩然。
“殿下,您已沉睡了半月。”诛邪的声音还是那般沉稳,似乎之前因为君曦衍心痛难忍的不是他一般。
君曦衍松了口气,“诛邪,这些天辛苦你了。”
同时又有些疑惑,上次她不过生出羽翼飞行千里,之后化鲨入水,便沉睡了七日,此时受了这般重的伤,竟也只是睡了半月?
诛邪似是知道她的疑惑,“殿下,这次您虽受伤严重,但由于您已有修为,神魄也修复了万一,故而仅仅半月便得以醒来。”
万一……
君曦衍抿唇,她的修炼速度已经足够惊人,修为也比常人扎实许多,可如此也需三月才到绿境七层,这才修复了万一,那何时才能修复完整?
诛邪安慰她,“殿下莫急,元力不过是最弱的一种能量,所以修复得是少了些,待得日后您到了灵界,修灵力,甚至修圣力,那时便会快上许多。”
他相信以君曦衍的能力,重归神位指日可待。
君曦衍也只是起了那么个心思,略有疑惑罢了,她也知晓修炼不得急功近利,心浮气躁,须得稳扎稳打,步步踏实。
她抓着眼前的羽毛起身,这才看清了周围的昏暗全因那只鹏鸟站到了自己旁边,遮住了永无停息的白昼。
墨绯这才察觉到这人醒了,忙不迭地收起僵硬无比的翅膀,再站立不住,“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妈的,可难受死她了!
那般维持一个动作近半月真是要了她的老命。
君曦衍看着眼前这仿佛是虚脱了的鹏鸟,有些心软,它不会是一直用那个动作为自己挡着光吧?
虽说她能想到应该是迫于诛邪的实力,可此时她心绪不宁,难免有些感动。
再看看那边一动不动的类蛮龙,那感动更甚。
同样是兽,为何差距这么大呢?
她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看向那大喘气的鹏鸟,“你……没事吧?”
墨绯简直是受宠若惊,想这半月以来,除了第一天她靠近时那剑灵一句毫无波澜的“放肆”,吓得她之后再不敢开口,他也不屑与她交谈,故而此时君曦衍搭话,她竟感到莫名的……荣幸?
她忙开口,“没事没事,我坐一会就好。”
说着还甩了甩翅膀,证明自己真的无碍。
却不想她身躯何等庞大,再去她看来只是不以为意地挥了挥翅膀,却让虚弱不堪的君曦衍站都站不住,摇摇欲坠。
墨绯大惊,连忙开口:“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忘了,力气大了些!”
君曦衍听出她话中的丝丝恐惧,眼神转深。
她知道她怕的不是她,这般伏低做小也不过是因为诛邪,回想起之前这鹏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脑中只浮现了四个字:
强者为尊。
墨绯似是也意识到这样不甚方便,故而晃了晃身体,那占地颇广的鹏鸟便消失了踪影,唯余一个身材高挑的黑袍女子。
她着一身鎏金乌丝华裙,其上并无多余的装饰,应是她的羽毛所化,面庞白皙,容貌绮丽,尤其一双眸子锐利无比,此时却只是无辜地看着君曦衍。
好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娇娘!
怪不得让蛮苍那般的糙汉子都心动不已。
尽管思虑良多,但看她这样,君曦衍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无事。”
只二字便让墨绯松了口气,看来这人比那剑灵好说话多了。
不由心思浮动,试探着开口,“你如何到的此处?”
君曦衍也疑惑不已,“我不过进了一位剑君飞升后遗留的洞府,却不想落到了此处,可方便告知此为何处?”
墨绯点头,“原来如此。”
看来她是要去外面的地界,却不想落到了深处,若是普通人正常穿梭,定出不了差错,想来是有内情了,而这些年也从未有修士有足够的实力落到此处,看来这人身上秘密不少啊!
她虽然心里想了良多面上却丝毫不显,继续开口:“此乃清虚胜境,你口中所说的洞府应是胜境外围的边缘小界,那里陆续曾有人族出现过。”
她也不问君曦衍是如何落到这儿的,就算问了她也不一定说实话,还不如不开那个口以免尴尬。
墨绯继续道:“不过这胜境内部已有不少年头没有人族来过了,况且,”她顿了顿,似是有些踟蹰,“我观你修为,应不是圣域之人,来这里实在是危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