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一件黑色外衣,胸前系着白色围裙的青年正在不急不缓的用手上的小刀处理砧板上的鲶鱼。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无论身处何地,无论身处何时,用简单的手法制作一道美味的食物,富有营养而又不失食材本身滋味,这无疑是少数人的专享。
爱好美食的青年知道,这是来自世界对于吃货的馈赠。
炉子上火不断地跳动,旁边蒸煮的米饭香甜的气息正伴随着白色的蒸汽扩散到厨房当中。
幽暗的房间里刺眼跳跃的火光不停的摇摆。
砧板上新鲜的食材已经被青年凌落的手法切割处理。
锅里的水安静的像是锅是空的一样,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尤其显得锅灶下烧的噼里啪啦的柴火特别吵闹。
此时此刻正从锅盖的缝隙中爬出的薄薄的水汽也像是受到干扰,扭扭曲曲的消散在这片空间。
房间里的一切似乎变得愈发迷糊,空气中湿润的水汽也让这片空间莫名的压抑。
原本一直坐在椅子上休息林吟起身洗干净双手打开了厨房的门,然后走过中庭,推开深色的大门,穿过一个小小的“花园”,打开那扇黑漆已经快要掉完的铁门。
迈着轻活的步伐走到自家的信箱前,取下腰间的钥匙轻轻地扭动,听到“咔嚓”一声后绿色铁皮漆色的信箱缓缓打开。
信不多,毕竟早上已经打开过一次,林吟拿出所有的信件,扫了一眼,也就三封信,还有两三张其它颜色的纸张,想必是周围商家擅自丢进来的宣传单之类的东西。
合上信箱,再三确认锁匙完好的情况下,林吟带着手上的信件和宣传单打开自家的铁门然后回到房屋。
回到客厅世界便一下就暗了下来,外面天色已经像是快要燃尽的最后一截蜡烛。
天色若冥,灰白的天空就像是一个深渊,抬头目光所视皆为它的入口,而身处其间便会隐隐的感觉它在下一刻便会完全投入更深的幽冥。
林吟所在的屋子里采光不好,房屋更是有些阴暗,但是身处其间的林吟并没有开灯的意思。
灰暗,宁静,如同幽深的山谷便是此时此刻这片空间最恰当的氛围。
屋里只有浑浊模糊的玻璃和排气扇里透露出点点光源,就像是盛夏中不经意的一场牛毛细雨,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在这样的可视条件下,林吟却像是没有影响一般自然而然的抬起右手的所有信件。
把那两张宣传单自然忽略,手里的三封信的收信人只有一封是属于林吟,剩下的书信一份属于自己的叔叔,另外一封则是属于自己的妹妹。
拿起属于自己的那封信,林吟认真的看了一小会儿。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如同另外的两封信,清一色的淡黄色纸张,颜色就像是路口被稀释过的黄泥,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劣质纸张的味道。
“九丘市安德县格林大道76号林氏,林吟收”
青年仔仔细细的看着信封上的留下清秀的字迹,钢笔在劣质的纸上书写在留下印记,看上去马上就要划破脆弱的纸张。
“亲爱的林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身处通往河阳的蒸汽火车上,嗯,可能你看信的时候我正坐在火车的座位上看着旅途中天外的天空,虽然那里可能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在那刻的我看来,那必然是美好的。
你曾经说过,“追求梦想是每个人的权利,”我觉得你这句话说得真好,可是此时此刻,在我做出决定提起笔写下这一封信的时候,我觉得你的另外一句话“每个人都有向往天空的梦想。”更符合我的心境。
虽然河阳的上方和我们的天空没有多大区别,虽然我们的天空并不美好,但是就像高中第一本天文书上导言所说的,我们仍然希望生活在充满阳光的世界。
林吟,谢谢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同样谢谢你曾经留在我的生活当中,如果能用一种颜色代表你我相处的时光,我想来必然是黄色,因为你说过,黄色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是一种特别的颜色,其代表着开心和愉悦,虽然我翻阅不少书籍都没有看到有关的说法,但是林吟你说的,想必是对的。
你说的话一向是有道理的,我一直深信这一点。
我觉得我一直在说一些无用的话,其实写这一封信,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提起笔的我总是忍不住写一些无关的事。
我的朋友,我的这次旅行可能会很久很久,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真的可能会离开很久。
很久,很久。
林吟,这可能这可能是我娜塔莎·熙恩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
信写到这里就断了,看的林吟有些奇怪,娜塔莎为什么说这是她最后一次写信?应该还有后续的啊!
林吟拿出信封重新撑开,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张纸,只不过这剩下的一张纸折的小一些,刚才倒信的时候被遗漏了。
林吟一只手抓着信封的后面抖了一下,但是很意外,里面的纸张竟然没有掉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伸出手轻轻扯动里面的信,却发现这封信像是被胶水粘在信封上,扯动竟然没有效果。
这……
“因为下一次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可能会改名字呀⊙0⊙!
对了刚才那是胶水啦!(×_×)
只是一个恶作剧,就当是离别前最后一个小玩笑吧!
我要再次谢谢你,林吟,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0^)┛
倘若我还能回来的话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你真挚的朋友娜塔莎·熙恩留。”
看着信上的端正的文字以及用钢笔画的一丝不苟的颜文字,林吟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他可以想象女孩在第二张信纸上书写时候展露的笑颜。
一个女孩端正的伏在书桌上给自己写信的场景想一想就从心底觉得很有趣。
还有……在纸上认认真真的画颜文字。
ennnnn……一个平日里表现有些忧郁的金发女孩再给自己来往的书信中却使用着这些欢快的符号,这种莫名的反差萌着实拨动了一下他的回忆之弦。
不过林吟并没有注意到他沉浸在情绪中的时间有些长了。
写信的女孩是他的朋友,他们曾在一所中学的一个教室里面学习,他们曾经躺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交流自己的思想,也曾经课间趴在课桌上无所事事般说着可有可无的话题,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毫无疑问,娜塔莎·熙恩一直拥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成熟,这一点一直让身为好友的林吟感觉惊叹和谦虚。
无论在何种时代,深知自己平庸的林吟对于天才一直是抱以仰望的态度,而自己的好友娜塔莎·熙恩毫无疑问对于知识的学习和世界的理解方面天赋异禀异于常人。
今天他知道自己的朋友终于登上名为离别的火车,得知这个消息的林吟有些心绪不平。
收到朋友信件后的欣喜如潮水般褪去。
十多年的生涯像是平静的流水从他记忆里浮现,自己的同伴已经踏出了那最重要的一步。
那么自己呢!
此身存在此间,究竟一直在干什么呢?
林吟一直都知道自己很迷茫,但是直到今日,握着这封薄薄的纸张,一种孤独的愁绪似乎瞬间就占据了他的心房,他才发现这种孤独的情绪似乎挥之不去。
它已经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身上,就像洗不掉的疤痕。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越来越暗,本就不透光的房间愈加黑暗。
林吟握着信,黑暗的房间,压抑的情感滋生了一种不清不楚的情绪,简直让人想要发疯。
可是那是错觉,林吟知道自己不会发疯。
理智能够辨别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是往往无法掩盖痛苦。
尤其是在一个人的时候。
身体的本能拒绝这种压抑,但是灵魂仿佛渐渐地抽离了身体,头脑也沉入混沌,他本能的去寻找光,寻找新鲜的空气,寻找一个让自己证明还活着的地方。
手里的信已经不知不觉被他攥成了一个团,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林吟现在只是觉得自己如果不做些什么,那么自己就会像这张脆弱的纸张一样被揉碎。
“哥哥,你在吗?”门口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喊叫和高跟鞋敲打地面那种清脆的声音,林吟听到了,但是却觉得这声音无关紧要,无所谓。
他跌跌撞撞的往深绿色的门口走去,脚步有些虚浮,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耳边是杂乱的声调,眼前是慌乱的光影,自己却只能听到心脏那永无止息咚咚咚的颤动声。
“哥?”
心跳声像是耳旁有一面大鼓在不停的敲震。
扶着门把上的右手指节已然发白,耳旁隆隆作响,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处在绷持断弦的边缘。
“哥!”
林薇薇打开自家深绿色的门,就看一个人影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张伏垂的头看不清脸庞,像是一只遭了病的瘟鸡直直的朝她倒来。
林薇薇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哥,因为在她认知里,家里一直会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有些孤僻的表哥。
当人影倒过来的时候,林薇薇才真正的看到她的表哥模样,只是,在看到那双和他一样黑色眸子的时候,双目对视,她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因为在那目光中,他看不见自己。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是林薇薇看得清清楚楚,自家表哥那黑色眼睛里,是混沌,是虚无,是空无一物,那是不同以往的目光,陌生而冷冽,其间好似蕴藏着一种名为悲切的力量,竟然让她下意识有拔腿的逃离的欲望。
在林薇薇的印象里,自家表哥身形高挑、瘦削,皮肤很少见的白皙健康,五官端正,按理来说外表条件应该不差,有时候林薇薇不经意的一看便会感觉自家表哥蛮帅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毕竟周围所有见过他表哥的同学都一致的认为他表哥很普通。
讲的人多了,林薇薇也就认为是自己错觉,再加上表哥似乎因为家庭原因所以性格有些生僻,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所以林薇薇也就把表哥面容这件事给忘了,但是今天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林薇薇不由得有些颤栗。
为什么?林薇薇感觉自己的状态很可笑,明明五官根本没有其他变化,如果说变,只有那双漆黑的双眸有些不一样了。
还有哪里不一样?
林薇薇只感觉仿佛面前这个人有着强大的气场,仿佛这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沉默寡言的表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