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于上首的南风皇听到此言终于也不掩神色,皱了皱眉。
他怎么忘了宁珏因体弱之症无法习武这回茬儿!
细论起来,当年之事其实他也是对不起定安侯一家的。若不是定安侯为国出征府中疏于防范,他也没有料想到要派人多多看顾定安侯夫人,又怎会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带有最后一分希望地暗暗看向了欧阳越,从他的眼神中确定了李晗所言非虚,心下顿时一阵不安。
而欧阳越其实在第一次遇见宁珏之时,就已察觉到了宁珏确如传闻所言不能习武,与常人无异。
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警觉地挡在了宁珏的身前,或许在旁人看来他是在维护未来的王妃,这确是不假。但他其实也只是单纯地想从妹妹的无知中救下一个无辜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刚好是他的未婚王妃,罢了。
然此刻已不需欧阳越再为此多说欧阳雪什么了,因为坐在首位将厉害关系思考得清楚明白的南风皇已经对着欧阳雪发了怒。
“欧阳雪,还不快给你六嫂道歉!真的是能耐了你,不知一点礼数!若不是你哥,你就要酿成大祸了!”
对方可是自己最为倚重的武臣之女,细思极恐,当年定安侯冲冠拔刀为幼女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南风皇无论如何在此刻也得表明态度。
欧阳雪被南风皇突如其来的厉声呵斥吓得全身抖擞了一下,她依然沉浸在方才得知的宁珏不会武的事实中。
她也听过有关宁珏武脉不通的传言,但还有说宁珏活不过十岁的呢!结果现在她不还是好好的,都快成为自己六嫂了,市井流言不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吗......
虽是不介意旁人说自己骄纵妄为,甚至有时候故意“身体力行以证此名”,但涉及生命,欧阳雪一向是敬畏的。想到刚刚若不是六哥快速出手,自己可能会让一个花季女子损殒在一时意气中。
欧阳雪一阵后怕,瘫软在地。
常有人会说皇家贵族视人命如草芥,可且不论对方是达官贵胄之女,整个南风朝的安危都靠她父亲守卫;对于一个受宠了十四年的小公主而言,与杀戮的零距离接触无疑是令欧阳雪恐惧的。
而正问罪着的南风皇见自己这小女儿居然没了反应,心中气愤更甚,又接连厉声呵斥了几次,就差直接冲下来教训这个被自己“惯坏了”的不识大体的女儿了。
但已近乎将外界屏蔽,只留得自己一人在懊悔的世界里的欧阳雪似乎听不见南风皇的声音。她的双目已无聚焦,整个人如同一个被放空了的布娃娃。
一时间,宴会厅内鸦雀无声。
良久,一个清亮的嗓音打破了现场的尴尬。
只见宁珏款款起身,行了一礼:“皇上,无妨。七公主想来也没有什么恶意,何况臣女也没受到什么伤害,都被越王殿下挡下了,道歉什么的就不必了。”
南风皇有些意外,宁珏的表现无疑是给了他极大的一个台阶。再次眼神向宁珏确认自己听到的话语无误后,南风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既然对方顺了他的意放了欧阳雪一马,南风皇亦不会吝惜给她的“补偿”,他面露赞赏地朗声道:“长乐郡主果然大度,有乃父之风。既然长乐都不追究小七的鲁莽,那朕也不好在说什么。不过今日之事还是让你受了委屈,计不计较是一回事,朕还是得好好补偿你一下。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
然宁珏以往在山中潜修十年,早已想得通透,对那些个外在俗物倒是不甚在意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婉拒了南风皇的提议。
可南风皇坚持要“宽慰”她,无奈之下,宁珏想起方才吃过的荸荠糕味道不错,便向南风皇讨了不少以作补偿。
毫无疑问,她的这一决定又一次引得在场众人眼中尽是讶异——好端端的狮子大开口的机会却只要了些糕点,这郡主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大智如愚了......
而至此不少人才算是真正被吸引得正眼看向了宁珏,再一次心生叹服。
红唇肤凝胜海棠,浅黛弯弯似新月,巧笑嫣兮,眼尽星辰,莫过于此。
不过在周遭满是对宁珏的赞美之声时,宁珏本人却没忘了仍旧瘫倒在地的欧阳雪。她走出了自己的席位,来到欧阳雪身边将她扶起。
同时像一个纵容小妹妹胡闹的姐姐般笑着重提了方才欧阳雪所提的比试,表示除了比武之外可以换个别的什么来玩玩。
但经过方才之事,欧阳雪哪还会纠结于任性的比试。她只知面前这被她在心中骂了千百遍的女子在她沦为众矢之的之时不计较她的鲁莽,施以援手,将她救出了困局。
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欧阳雪羞得一脸尴尬,不知何所言。
然早在南风皇赐婚那天就盯上了宁珏的皇后夏婉儿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她一面心道欧阳雪当真无用,枉费她那么多口舌将宁珏的“丑闻”分享与她;另一面她笑了一声,将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了她身上,才道:“既然长乐郡主如此说了,今日也是长乐郡主首次参加宫宴,是该让大家好好认识认识。本宫这儿倒有个主意。”
南风皇听出了夏婉儿暗地里的挑事之意,皱了皱眉,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夏婉儿却只当不察,继续提出天下皆传宁珏之师寻月真人舞姿天下无双,宁珏如今作一舞,正巧今日欧阳雪的才艺也是舞蹈,两人正好可以比试了。
夏婉儿心中小算盘打得很响,自以为说辞也是得当——“寻月一舞满城倾”在当年的确是存在的,宁珏应当没有理由拒绝。
而这一舞若是宁珏跳得好,依着欧阳雪的性子,定会将其视为眼中钉,其余小姐日后也会各种明枪暗箭,倒是毋需她亲自出手了;若是跳得不好,呵呵......
可夏婉儿不知,经由先前之事,欧阳雪如今已全然没了要与宁珏针锋相对的意思,甚至很是担忧宁珏此时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