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拿着圣旨,李晗逛悠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仍是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恍惚地寻了个椅子坐下,李晗又从怀里掏出了欧阳越给他的那块玉佩:瞧着玉质上乘,只是上面刻着的雏菊花样显然不与欧阳越相衬......
李晗明了了神色:“上回见花贵妃就瞧她是个心思细腻的温柔女子,定是一位好母亲。没曾想在明哲保身为第一要则的宫里,我居然有一天也会因越的关系承蒙她的照顾!”
一人悠悠地再次把圣旨打开来仔细查看了一番,蓦然想起了欧阳越最后的叮嘱,李晗忽然在心中对出使与否犹疑起来。
其实本就是头脑发热提出的想法,之前确如欧阳越所言,并没有考虑太多。
内心僵持不下,李晗终于久违地从马厩中牵出了自己的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太傅府。
“你个臭小子还舍得回来啊,老夫还以为你要在越王府扎根了!”
刚一进门,李晗耳边就炸开了来自父亲李恒口中惊如天雷的话语。
“父亲,瞧您这话说的,先前不过是越有要事与我共理,这才去越王府小住!”
提及欧阳越,李晗的解释瞬间让李恒的气焰熄了不少。
但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儿子,李恒还是愤愤地哼道:“呵,还小住,怕是都快忘了太傅府里还有个孤家寡人了吧!”
“我哪儿敢呐!”
“街头巷尾的各式话本子都编出来了,全部是在说什么父子恩断义绝的,明里暗里地都指着太傅府呢!你还不敢?”
李晗因着在王府中“与世隔离”了一段时间对外边的小道消息知之甚少,此刻对李恒提及也是意外,但他没太在意,只露出了几分顽劣的笑容,打起了马虎眼:“嘿嘿,父亲你理他们做啥!那些书生不过是想着赚些口粮,当不得真的。”
李恒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娃娃,并没有因李晗的话而有何好转。
眼神愈发地生气,可他的嘴角则是耷拉着:“哼!”
见到父亲如此形象,李晗才是在心中惊了惊: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这老头像变了个人似的。原先是个固执的论道者,现在倒是个任性的小老头了......
然想到自己此次回府的初衷,时候也不早了,李晗只得装作没察觉李恒正与她置气,清了清嗓子道:“父亲,儿子此番回府有件要紧事儿急着拿不定主意,就想问问您的意见,您也好帮着参谋参谋。”
“呵,老夫就知道除非有事情你这小子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回府!不过,任性妄为的臭小子还会有请教老夫的时候?”李恒语气不屑,瞥了眼李晗。
可瞧着向来顽劣的儿子竟然神色如此认真,李恒这才恢复了处理正事时的神情:“有何不解,尽数说来!”
李晗讪讪地笑了笑,便将自己收到出使东阳圣旨的始末从头到尾告知了李恒。
自然,因着先前李恒已然知晓他对欧阳雪的态度,所以李晗在论事时倒也是将缘由直言了。
听到儿子有此冲动之举竟是因着要躲一个小公主,李恒瞬间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在他看来,小公主并未有何不妥之处。知书识礼,对他也向来尊敬。一支舞名冠皇城,一柄鞭甩尽恶人,性子也还活泼,不似其他的大家闺秀总过分端着,少了几分灵动之感。
可惜了,这臭小子平日里还有几分小聪明,偏在大事上摸不着头脑!
哎,李恒轻叹一声,先前打定主意不多管小辈们的私事了,如今也就不多说了。
沉默片刻,他看向了李晗:“若为臣子,老夫定是赞同你去出使的。毕竟你在乐理上也有几分小建树,见着那东阳国的国君也容易搭上话些。由你出使,再合适不过。且边境之患若能谈妥,于我南风子民的安定,南风江山的稳固也是大有裨益的,这也是身为使官可记千秋的功劳。”
然李恒神色又透出了些许凝重:“但若为尔父,此行前途未明,老夫私心上自是不愿你去以身犯险的。总归,老夫也就你一个儿子......”
鲜少见到父亲如此严肃的神情,李晗心中愈发地陷入了矛盾。
良久,李恒两眉微凝,似是下定了决心。他携李恒一同到了书房,从一堆书卷中翻找出了一本盖着加急印戳的奏章,递给了李晗。
“父亲,这不妥,我无官职不可.....”
李恒摆摆手,意味深长:“无妨。看完,你就是三品了。”
“七月廿五日,东阳士兵越南境界操练布阵,弓箭不过百米可至南风城墙。臣携将士于城墙之上警示之无果,东阳之人反言其并无越界,臣无权管束之。然箭矢破空穿云之声不绝于耳,百姓闻之无不仓皇躲入各自家中,携家带口往临城而逃者百户有余,城内百业俱荒......特书此奏恳请皇城粮食支援。同时,待此东阳越界之举,下官谨询皇城以何为应。”
仔细地阅完奏章,李晗那张天生的笑脸也是褪去了十分的笑意,仅剩沉重:“我竟不知,边关局势已慌措至此,若非越今日临行前告知于我,甚至毫无耳闻。”
李恒面色无奈地接回了奏章,眼过沧桑:“正值东阳和北海两国使臣来访,皇上担忧此事若传开,引得百姓愤而起之,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众所周知,北海之马日驰千里,南风之粮产胜民需,而东阳的铁矿......”
“本是三国相互供给所需的关系,可东阳仗着他们生铁充足,擅制兵器,便总觉着高人一等,屡屡犯境。”
李晗:“......”
李恒说着,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呵呵,世人都道我们三国每年的互访是为了增进两国情谊,但熟知不过是变着法地互谈条件罢了。北海尚知见好就收,而东阳之人则从不知羞耻。偏我南风虽有足够的粮食,但在兵器上还得依托于东阳,闹不翻脸去!”
半晌寂静。
“若我一人之力便能解一城之困,换一国之安,纵是有几分危险,那也是划算。”
李晗语气认真,“嗯,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毕竟身为使臣,总归不会丢了命去,既如此,便无甚可怕了。若能事成而归,倒还称得上是一箭三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