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安景那回来之后,洛惜便去了药庄,查看了药草的种植和采摘情况。
最近病患越来越多,药材也是消耗极大。这边供应得跟上。
洛惜让药庄管事把庄里的几个药材样本取来,捻了又轻嗅,看了看成色。
“大公子,这些日子里这几样药材消耗越来越大,其他几个药庄也有些供不应求了。”药庄总管事刘今宁建议道,“要不要联系涟州那边的药庄先不要把药材售出?殷城那边的铺子继续销售便好了。”
“这个你安排下去便好了。”
刘今宁是洛惜刚开始建药庄时便委以重任的,虽才十九,但是果断有想法,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这些年,她开医馆,营药铺。医馆的规模不大,但是药铺的分店遍地开花,这其中有他一个不可或缺的功劳。
她信任之人不多,但他是一个。
把手中的药材放到一边,洛惜又翻了翻药铺的账本,随之她眉头便皱了起来,“南边药铺的药材被人大批收购?”
刘今宁听了,眸光微转,解释道,“南边大旱,病人很多,许是那边的医馆需要……”
“可收购药材的几家医馆同属薛子洋名下,而且据我了解到,他在南边的医馆,一个月前哄抬药材价格,大有吃灾害财之势。你常走南边,不该不知。”
洛惜静静地看着刘今宁,在等他的一个解释。
触及洛惜失望的眼神,刘今宁突然跪了下去,声音哽咽,“是我鬼迷了心窍,想着最近大公子无偿给那些流民治疗,送药,便想着给公子从别处把钱挣回来,不然如此消耗公子将来如何……”
如何能在京城立下脚来。
刘今宁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确实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两年前,他还是个在街边卖花小子,虽买花也得一些银钱,但还远不够卧病在床的妹妹的医药费。
那一年冬天,特别冷。妹妹的病突然加重,他敲遍了杭州医馆的门,但没有一家医馆理会他。
那时大公子刚好路过,他看起来比他还年小,却挎着一个大大的药箱,虽清清冷冷的,但却有一种极为稳重之感。
他伸以援手,救了他的妹妹,还给了他一份好差事。救命之恩,再造之恩,没有大公子,便没有今日的他。
两年前,他便立下了誓言,这一辈子都追随公子,绝不食言。
大公子曾说过,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而此事,与京都,京都里的达贵有很大的关系。
但京都,那是寸土寸金之地。公子要行事,必是要花钱的。前几个月他便和公子建议开辟其他业务了。
诸事也已具雏形,只缺周转的银钱。虽知那薛子洋秉性,但他还是将药材售予了他。
可是,大公子……可能真的生气了。
洛惜叹了口气,把他扶了起来,“我知你是为我,但是,我洛惜,从不是因缺了银钱却毫无原则之人。我希望,也相信,你也是如此。薛子洋的生意,我们绝不能做,若是让他这样倒卖药材,可是有不少的人要受害。”
刘今宁看着洛惜,深深点了点头,“今宁定铭记在心,我回去便把薛子洋的订单退了。但是……南边来的流民越来越多,这几日医馆都派出馆中大夫灾民免费医治,长久下去不是计策。”
南边大旱,致使作物凋零,人畜都生存无望。
听闻朝廷派遣了几个官员下来,却毫无作为,什么都没解决。
许多人都离开了故乡,流入别处去了。但气候恶劣,在迁移的路上,病的,伤的人都很多,各处医馆都挣得盆满钵满的时候,公子不仅施粥,还给那些无力承担药费的人免费医治,不说不好,这是积德行善,但是长久下去,广仁堂恐是压力有些大了。
“无事,我已着手去安排开展其他的业务了,我回杭州前,便已盘下了地段,资金也已备好。”洛惜闻言把东西都检查过了,便坐了下来,徐徐道之。
“那便是好极了。”因常年在外,刘今宁的脸色被晒成小麦色了,但他的眸子此时却神采奕奕,倒是有大干一番的信心。
“此事你与墨柒一同去安排,这次,可不容有失。”
“是!刘今宁必不负公子所托!”
正当洛惜正在和刘今宁商讨京都商铺议定时,医馆里的一个药童突然而至,打断了谈话。
“大公子,馆中情况不佳,有先生发现了传染病例。”
翻看账本的手停顿了一下,洛惜疑惑,“传染?”
这两日她都在调查缔零阁旧部之事以及完善治疗凌安景的方案,却是忽略了那些病人的病症。
“大公子,周先生说此事重大,让您回去一趟。”
叹了口气,洛惜面色沉重,“我知道了,现在便回。”说着又转向刘今宁,“后面的事情我之后再与你详说,你回去先与墨柒先商讨一番策划之计。”
“好的,大公子。”
刘今宁承了,便也去备了马匹,和洛惜一同回城。
洛惜思绪万千,南边大灾,可能短期内不会恢复……而且如若病变………
到了广仁堂,洛惜连忙下马,去到隔离屋。
“大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周先生是馆中极有经验的大夫,此时他满脸焦灼,可知此事艰难。
“传染的病例在何处?”
“已另外安置了。”
原来是一家子,接二连三的染了发热之症,随之隔壁人家也有人染上了同一病症。
穿上防护的衣衫,洛惜走了进去,那几人病状一模一样,均是满脸通红,通体发热,身上长着红疹……
随之,洛惜又去看了那个观察了好几位生病的流民,眼睛,手足,脉搏……
瞳孔微紧,洛惜严肃道,“做好隔离工作和防护工作不得松懈!”
馆中大夫见她如此表情,便知事情严重。
洛惜神色冷凝,果然如她所料,病情发生了恶化病变……
幸而先前她便让人把生病的流民与平常病人隔离开来,当时只是想到预防,如今看来,一切都比想象中要严重。
而后与馆中大夫商讨研究了许久,对病人进行观察分析……随后洛惜拿着几样东西走进了研究室。
这个研究室是她几年前和赤零子建立的,是用以研究毒药和解药以及各类病症的。
屋中虽烛火通明,但此时已是深夜,墨竹还是颇为担忧地看着洛惜。但看她虽满头细汗却不敢有半分松懈的模样,她亦不敢上去打断她。
“大哥,先喝杯参茶吧。”
“嗯,你先放那吧。”洛惜头也不抬道。
次日一早。
“小柒,备马。”
“是,公子,你要去哪里?”
墨竹话未说完,洛惜便已出了门去了。
此病症具有传染性,而流民又有涌入杭州之象,如不隔离,会有大祸。
“开门!我找你家公子有急事!”
守门的小将士认出了洛惜,连忙跑了进去通报。
“何事如此着急?”
凌安景看着着急得满脸绯红的洛惜,不觉有些讶异。
“有事相求。”
洛惜把昨天的研究一五一十告诉了他,而后继续道,“此时杭州只有世子爷是最高品阶的官员,若你能上奏朝廷救灾除疫,效果最快,在城外建造隔离屋,安置灾民,把城内之人和灾民,患病之人隔离开来,避免疫情扩大。
“我会号召我馆中医师前去灾区医治,以及把我广仁堂的药材供之,但这药材和大夫的数量还是远远不够的,还有灾区秩序,物资,后勤,须得朝廷统一调配……”
这一向淡漠的洛惜忽而说了这一大堆话倒让凌安景有些吃惊,但熟知了事况,得知事情之严重性,具体的事宜他还是依洛惜所言一一吩咐下去处理应对了。
而后又写了奏折百里加急送去了京城。
待事情都着手准备下去了,洛惜才拿起茶杯灌了几口,解了渴,这才带着几分不解看向凌安景,“世子爷似乎不曾怀疑我?”
凌安景淡定地喝着茶,“这几日的状况我也有所了解,而你不仅有些才能,又是赤神医的徒弟,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况,你看起来也不是拿这种事开玩笑之人。
洛惜听了他的话,嘴边不觉有几分确幸。
对啊,赤神医的关门弟子呀。这几年来这个身份可是帮了她不少的忙。
“如今也是晌午了,洛大夫便留下来用午膳吧。”
洛惜正想拒绝,便撞上了凌安景不容拒绝的眸子,此时的他可不是施针时的“虚弱”模样,这一言一行都冷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