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师和刘夫人从何家回来没多久,坊间的谣言基本消散了许多。后来在一处宴席上何夫人也出言解释当日不过是感谢刘紫轻对何乐允的救命之恩,所以就多聊了几句。
不过也偶尔有人议论何家三公子突然在家大发脾气,就连在政事上也出现了差错,被圣上好一顿训斥。
事情尘埃落定时,离刘紫轻及笈礼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这日一早,因为要随刘夫人同去护光寺祈福,所以便早早的起了床。
梳妆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引起刘紫轻注意。
“外面这么了?”
心若将绒花插在她的发髻间答道:“大人念姑娘及笈礼后便要议亲,就让人将在老家为姑娘种的香樟树移了过来。现下应该是在栽种呢。”
“是吗?我也有香樟树了?”刘紫轻惊喜的扭头看向心若,惹得心若差点将玉簪划到她脸上,吓得心若向后退了一步。
“姑娘!”
“抱歉抱歉,我就是太激动了。”刘紫轻嘿嘿笑了几声。
看着心若被吓到的样子,豆乐也忍不住笑了几声。
心若无奈的叹了口气,重新给刘紫轻戴好玉簪。
“姑娘这问题问得好生奇怪。这姑娘家出生时家里人不都会在屋前种上一棵香樟树陪姑娘长大吗?等到姑娘出嫁时,就会把香樟树砍下来做成箱子,装上嫁妆一起带到婆家去。”
刘紫轻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好在心若也没放在心上,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梳妆完毕后,刘紫轻还没来得及好好观赏一下自己的香樟树,就被刘夫人叫了过去,用了朝食后一行人向护光寺走去。
上了马车时,刘紫轻发现刘紫晨也在,有些惊讶:“姐姐也要去吗?怎么没听母亲说起?”
刘紫晨叹了口气:“母亲昨日突然听说护光寺新来了位道士,算的姻缘卦最是灵验,便决定带我去瞧瞧。”
“原来是这样。”刘紫轻内心不禁有些同情她。
拜完佛后,刘夫人果然拉起刘紫晨向偏殿走去,说要给她算姻缘卦,并叮嘱刘紫轻不要贪玩,到了时辰就回马车上。
刘紫轻点头一一应下,又有些担忧的看向刘紫晨,刘紫晨冲她无奈一笑便跟着母亲去了偏殿。
“走吧,咱们去逛逛。”说完,便带着两个小丫头避开人多的地方向幽静处走去。
谁知主仆三人刚刚远离人群没多久便碰上了同是随母亲拜佛后来散心的何亦景。
果然,人多的地方是安全的地方。
何亦景看见刘紫轻时眼前一亮,在她转身准备离去时先一步叫住她。
“紫轻。”
刘紫轻无奈的吐了口气,转身扬起职业微笑问何亦景:“请问何公子有什么事吗?”
“紫轻,我……”何亦景想要进一步靠近刘紫轻,却被豆乐和心若拦了下来。
豆乐厉声道:“何公子请自重。”
何亦景微微叹了口气:“紫轻,我只是想跟你单独谈谈。”
“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刘紫轻以为他在说谣言的事,内心有些不快。“我觉得我跟何公子没什么好谈的。还有,烦请何公子叫我刘姑娘,不然又会出现一些奇怪的谣言。”
何亦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快,可内心又有些不甘,歉意道:“我知道,因为家母的任性,导致你深陷谣言之中,名声受损。可家母也是为了我们……”
“我们?”刘紫轻嗤笑着将豆乐和心若拉到她身后,用充满怒意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怎不知我与何公子竟这般熟稔了?”
“我……”何亦景有些错愕道:“你难道对我没有情义?”
“当然没有。”刘紫轻毫不犹豫的说道:“想必你也从令尊那里知道了我以后的夫君会是谁。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的心上人从始至终只是他一人,从未变过。我不知我哪里做得不对,让何公子误会了。”
“会试那日,你明明为我祝福……”
“那日是允宝对我说要替你讨吉祥话,而你身为考生也应该知道会试的重要性。家兄身为考生中的一员,我自然也清楚,所以我才会因为要照顾你的情绪而顺了你的意。同样,若当日还有其他考生需要我这句吉祥话,我都会毫不吝啬的说给他们听。”
“原来是这样。”何亦景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一直是我自作多情……”
“对了,令堂害我身陷谣言的事,你们何家其实是默许的吧?甚至还加了一把火。”
“不然的话,早在谣言传出时令尊就应该携令堂来我家上门致歉,而不是在我父亲母亲登门之后才开始清止谣言!”
“我希望你们何家能够看在我救了允宝的份上放我一马,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而你们何家所做的一切我今后也不会再去追究。从此以后,我与你们何家再无任何瓜葛。”
说完,不管何亦景做何反应,直接带着豆乐和心若在没人发现之前快步离去。
刘紫轻走后不久,何夫人找到了面色怏怏的何亦景,忙问:“景儿,你这是怎么了?”又扭头问跟随何亦景的小厮:“公子这是怎么了?”
小厮看了看何亦景,低下头答道:“公子方才碰见了刘三姑娘。”
何夫人听了有些惊讶,转而又担忧的问:“那她可是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这般伤心。”
“母亲不必担心,她与我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只是以后我们何家与她再无任何瓜葛罢了。”
何夫人听了叹了口气:“原以为坊间那些传闻只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谁知圣上竟真的有意立她为后。本以为能给你找到一个称心的人,谁知……”
“母亲!”何亦景出声打断了她,生怕她再犯下相同的错误。
何夫人这才发现自己的言语不当,忙住了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姑娘,你刚才好厉害呀!”豆乐崇拜的看向刘紫轻。
“是吗?”
“当然了!不信你问心若姐姐。”
心若赞同的点点头:“姑娘今日确实帅气!”又有些担忧的问:“不过姑娘这么说没问题吗?”
“嗯?什么?”刘紫轻一时没明白心若想说些什么。
心若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们后在刘紫轻耳边悄声道“就是姑娘说不再追究何家的责任啊。”
“这有什么问题吗?”刘紫轻有些不理解:“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何家的错啊,更何况他们还添了一把火呢。”
“可哪有姑娘家追究朝廷官员的错的?姑娘这……”心若有些替刘紫轻着急:“这能追究朝廷官员错处的除了圣上外,也只有皇后娘娘了吧?”
“姑娘今日的一番话怕是已经越矩了,若是让圣上知道了,会不会降罪于姑娘?”
刘紫轻本来觉得没什么,可越听心里越没底。
这里毕竟是封建王朝,其中的联系牵扯又多,子安作为一名皇帝,他应该不会怪罪……吧?
“不会的,圣上的耳朵没那么长。再说了,只要你们不说出去就行,知道了吗?”刘紫轻佯装淡定道。
“奴婢知道了。”
回府途中,刘紫轻发现刘紫晨的心情很好,但刘夫人看起来却有些愁苦。
“姐姐,那道士可是说了什么?”
刘紫晨语气轻快的说道:“大师说我姻缘未到,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会影响到后半生的气运,严重的话还会影响到寿命。”
“这么说的话,姐姐暂时不用担心母亲会给你议亲了,是吗?”
刘紫晨笑着点点头。
刘紫轻也为此替她感到高兴。
回到太师府后,刘紫轻回想心若的话,心里越来越没底。思来想去还是写了封信给傅子安。
正在批阅奏折的傅知则拿到信时有些好奇,拆开看了之后有些开心,但又有些心疼。
开心是因为小姑娘已经有了将自己视为皇后的想法,心疼的是小姑娘不应该因为提前使用了本属于自己的权力而感到不安。
本以为不让她学那些《女德》、《女论语》就可以让她不受这里的影响,继续保持她原有的样子,可没想到还是影响到她了。
自两人互诉情意那日起,傅知则便已认定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妻,是大平的皇后。
所以小姑娘今日的行为在傅知则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她只是提前用了本属于她的东西罢了,况且这本就是何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虽然信中并未说明,但这件事一查便能查到。
为避免小姑娘继续不安下去,傅知则快速的写好回信让在外面等着的张嬷嬷送了过去。
“轻轻本为大平未来的皇后,行使皇后的权利并未有不当之处。且,何家害你身陷谣言之中是为大错。何尚书虽在南方治水中有功,但治家不严,则赏赐减半,罚俸一年;其子何亦景能力不足,行政出错,三年内不可加官进爵;何夫人言语不当,扰乱京内秩序,有失妇德,收回诰命,以儆效尤。”
刘紫轻看完回信后越发觉得傅子安帅气!不愧是做皇帝的人!原来有人偏爱自己给自己撑腰是这种感觉,那以后自己是不是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
自己可没有告状,傅子安他自己本来就知道,所以何家这也是得到了报应。
心中的郁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干净。
傍晚用完飧食后,刘夫人留了刘紫轻和野清依两人商议明日筮宾的事。按照规矩,在及笈礼三日前需戒宾,另以笺纸书写请辞,派人送至参礼人员手中。
参礼人员的名单早已拟订好,刘紫轻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人全部认一遍。像外祖家的那些人,她也只是在过年时见过一面,现在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再刘夫人的帮助下终于将这些人一一对应上。
回到厢房时夜已深,因为明日还要早起,刘紫轻匆匆梳洗过后便睡下了。
另一边,丞瀚殿内。
“明日是不是太师府筮宾的日子?”
“回陛下,是的。”
傅知则站在甬道内,望着暗红的宫墙上亮丽的星空,语气坚定道:“传朕口谕,命朝堂六部,宫内十二司正式准备立后大典。令钦天监将最近的几个吉日时辰写下来,送到丞瀚殿。”
“奴才遵旨。”
三日后,及笈礼这日,刘紫轻早早的被心若和豆乐叫醒,沐浴更衣后只简单的吃了些东西便往祠堂走去。
祠堂内已布置好及笈礼所需的物件儿,待会儿三加礼所需的衣物头面由婢女们端持在侧,并用红布蒙盖着。
刘夫人已在祠堂内等候宾客,因是女子及笈礼,所以来观礼的宾客都是女眷。刘夫人入主人席,而刘太师则在前院招待男宾客。
刘紫韫正在与同僚交谈时,近侍小厮突然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让他有些惊讶,暂别同僚后忙随小厮来到了书房。
“微臣不知陛下前来,有失远迎。”
“爱卿免礼。朕不过是微服出巡,不想被人打扰罢了。”
傅知则一身湖蓝色锦袍,头戴玉冠,手执紫檀墨竹扇,整个人神采奕奕,俨然一副京城贵公子的打扮。他嘴角的笑意更是让人清楚的感觉到他今日的心情很好。
“轻轻的及笈礼到哪一礼了?”
“回陛下,看时辰应是要到二加礼了。”
二加礼……
傅知则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前一亮。
刘紫韫见此,问道:“陛下……可是要观礼?”
听父亲说陛下有意立三妹妹为后,所以陛下去观礼应该没事……吧?
“好。”傅知则毫不犹豫的应下来,丝毫不给刘紫韫反悔的机会。
程昭今日也来参宴,只不过在屋内实在是待不住,就想在回廊间透透气。不透气还好,这一透气就让他看见了熟人。
那不是吕一那小子吗?他怎么在这?前面那位是圣上?!这带路的好像是刚才一起喝酒的刘紫韫。
他们这是要去哪啊?难不成是要去观礼?本以为刘紫韫是个谦谦公子,没想到卖妹妹卖得这么快。还有圣上,啧啧啧,更是没眼看。
祠堂内,刘紫轻已头戴白玉嵌金云纹簪,身着杏色抹胸、粉紫色百迭裙和蟹壳青对襟小褂,外披着一件同色的八宝图短褙,已然是完成一加礼的模样。
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模样让傅知则心头一滞。刘紫韫已经离去,只留吕一一人陪着,不过傅知则出于私心,愣是把他赶到了一边。
现在看来,傅知则感觉自己的举动非常明智。
接着是二加礼,刘紫轻穿上了云山蓝对襟八吉长褙,由有司从婢女手中接过装有发钗的礼盒递给为刘紫轻加冠的正宾荣国公夫人,也是刘紫轻名义上的舅母。
当荣国公夫人打开锦盒后一时有些怔愣,其余观礼的人见此分分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发钗能让荣国公夫人当众失态。
当荣国公夫人拿出发钗时,底下的人瞬间明白了。
那发钗是凤鸟衔枝鎏金钗!这一看就是宫内锻造司的手艺!这宫里的东西怎么跑到太师府三姑娘的头上了?
据说三日前圣上突然下令命朝廷六部,宫内十二司准备立后大典事宜,难不成这太师府真的要出一个皇后?!
到三加礼时,众人纷纷确定了自己内心中的想法。
那是花钿镶嵌珍珠点翠凤冠,那凤尾赫然是九尾!按礼法规定,这九尾凤凰只有皇后才可享用!
反观刘夫人淡然的神色,想必是早已知道的。看来,面前这位刚刚完成及笈礼的姑娘就是大平的皇后了。
“太师之女刘紫轻,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知书明理,克娴内则。今册为皇后,母仪天下,为天下妇人之典范。内驭后宫,以理禁务,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今颁其诏,欲告汝等当如尊朕也重之,爱之。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