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京城三百里左右处,北疆使团的车队刚刚驶入最近的一座城内。自入大平边境开始,但凡入一座城,此城的驿站便会派来一名押伴使来负责北疆使团的领路和服务工作,直到他们到达下一座城为止。
北疆太子公孙业跟着当地的押伴使来到住所后,刚准备梳洗休息时,突然有人敲门。
原以为是押伴使还有事,却没想刚打开门,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并迅速将门抵上。
公孙业身材高大,目露凶光,手握腰侧的匕首,丝毫不怯突然出现的外来者,他用大平语问:“你是何人?”
黑衣人并未理会他包含警惕的动作,只是蹩了一眼后,用北疆语道:“我们主子想见你一面。”
公孙业听后并未放松警惕,不过见此人熟稔北疆语,便也不再委屈自己说平语:“你们主子是何人?有什么资格让本太子前去见面?”
黑衣人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般,不紧不慢道:“你们北疆早在七年前攻打过一次北胡,那场战役中你们北疆虽说最少损失了将近一多半的军力,但若不是最后大平的援军到来,只怕如今的北胡要有一半的国土改姓公孙了。”
“如今,北胡新君兰于川刚刚登位不足六年,就可以让北胡的国力快速发展,就连军队也恢复了七七八八,说不准再过上几年国力大涨之后,将七年前失去的两座城池抢回来。你们北疆虽说并不逊于北胡,但经过上次一战的教训,你们决定先一步与大平合作,在北胡的军力尚在恢复时一起吞了这块肥肉。不过……”
黑衣人继续道:“你们北疆此行怕是要失望了。”
公孙业见此人将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说得清清楚楚,不禁重新打量了下黑衣人,眯了眯双眼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太子殿下怎么不问问我家主子会如何帮你扭转乾坤的?”
公孙业站直身体问:“你们主子什么条件?”
“殿下见见不就知道了?”
公孙业思索一番后道:“好,那本太子就见见。”
黑衣人递给他一张纸条:“那三日后请太子殿下委身前来此处。告辞。”
话音一落,黑衣人打开房门快速离去,公孙业再想追过去时已不见身影。
三日后,公孙业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来到一处半山腰上。
此处十里开外了无人烟,这个茅草屋倒像是某个猎户遗漏此处。外表破败不堪,屋顶上破了一个大洞。但进了屋却发现里面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一方崭新的杏木制花鸟纹茶桌和两把同匹配的座椅。
茶桌上已上好了茶,茶盏飘出微微青烟,茶香经久不散,很难想象在这荒郊野外也能闻到如此清冽的茶香。
公孙业看向已在一把座椅上等候多时的身影,和站在一旁与那晚黑衣人身形相似的人,心中微微了然。
“永王殿下。”既然是谈判,公孙业便用上了自己熟悉的北疆语。
傅知斌倒是丝毫不介意,顺着也用起北疆语:“太子殿下。”
“不知永王殿下费尽心思约本太子前来一叙所为何?”公孙业问。
傅知斌微微一笑:“想必本王的侍卫已经同殿下说了一部分,殿下难道就没有想问的?”
公孙业想了想说:“你这手下倒是说过王爷可助本太子扭转乾坤,王爷不妨说来听听。”
傅知斌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北胡君王兰于川与大平当今的圣上有着过命的交情,使两国的关系甚于往常,你们北疆若还想通过圣上以求合作,怕是难。”
“那王爷……”
“本王不才,虽说也助不了北疆与大平共同攻打北胡的合作局面的形成,但在北疆进攻北胡时大平不再出兵援助,也不是不可以。”
公孙业有些怀疑:“王爷方才还说北胡与贵国间的关系因为君王的友谊而加深,那您现在为何又有信心能让大平在友国有难时不援助呢?”
“一国虽有一君,但一国之事也不是一君之言所定。圣上就算与那兰于川关系再好,也不会不顾朝臣谏言,不顾整个大平。”傅知斌胸有成竹道。
“王爷为何要助本太子?”公孙业明显还是有些顾虑。
傅知斌也不恼,继续道:“古人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面对这两个都不错的选择,就算是手足兄弟也难免会产生分歧,但最终目的不都还是为国为民。”
接着又说:“太子殿下若还是执意要向圣上进言,本王也不拦着。但本王想说的是,与其您直接上前言说,不如在进言前先找一帮手。就算达不到最终目的,但也不是没有结果。您觉得呢?”
公孙业思来想去觉得很有道理,但又想不出永王这么做的理由,难道真的只是与平皇想法不同?
“王爷,您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与平皇意见不同吧?”
傅知斌一副被说中心思的表情让公孙业心中嗤笑。
这永王果然另有目的。
“既然太子说到这里,那本王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傅知斌正了正神色,眼底透着一丝贪婪:“本王听说贵国在与北胡边界处发现一座金矿,不知这金矿开采的如何了?”
“你……”公孙业有些激动的向前倾了倾身子。
知道这件事本来就没几个人,除了几位朝中心腹,便只有自己和父王。就连矿地也早已派军队围得死死的,永王是如何得知?!
“本王只要其中两成。”傅知斌将盏中的茶饮尽,仿佛没看见公孙业的激动,慢条斯理道:“虽然本王支持与贵国合作,但在朝中进言也是冒着风险,要这两成黄金不过分吧?况且本王还听说这金矿还不小呢?虽说位置隐蔽了些,但毕竟在两国边境,太子殿下也不想将这黄金分走一半吧?”
公孙业听罢,内心充满了怒火和纠结,更多的还是有些肉疼。
两成的黄金!据手下人估计,那座金矿中的一成黄金就能满足他们北疆整整三年的赋税!本以为这永王是个什么人物,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贪财之人罢了!
“王爷……真是好大的胃口。”
傅知斌笑了笑:“太子说笑了,本王这点小心愿同贵国比起来不算什么。”
良久后,公孙业咬牙道:“此事还望王爷容本太子考虑一番,委屈王爷等几日。”
傅知斌嘴角上扬:“那本王就等太子殿下的好消息。”
“告辞!”
公孙业走远后,梁名有些担忧道:“王爷,那北疆太子会答应吗?”
现下的傅知斌哪还有方才的轻浮、贪婪之相,眼神微冷,嗤笑道:“他不过是舍不得那两成黄金,想要同北疆国君商议一番罢了。”
“不过,王爷为何要将自己伪装成一位只是与圣上意见不同且贪财的朝臣呢?”梁名对此有些不解,直接跟北疆说明不好吗?
傅知斌认真的看向他,严肃道:“梁名,你觉得让他国知道我朝内君臣不合是件好事么?尤其本王还是个王爷。”
梁名这才反应过来,忙低头认错:“属下该死,请王爷恕罪。”
“罢了,以后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是,属下记下了。”
公孙业返回车队没多久,他的妹妹也就是北疆五公主公孙芮。
不同于公孙业硬朗的外表,公孙芮墨绿色的瞳孔仿佛蛇信子般将人牢牢吸住,眼尾上扬,嘴唇丰满欲滴。如此具有攻击性的外表却在两颊上长了小雀斑,硬生生的多了几分可爱。
公孙业看着眼前这位美艳的妹妹,内心充满了骄傲,但想起方才与永王的交谈以及前两日探子的来信,不由的皱起了眉。
“王兄,怎么了?”公孙芮问。
“阿芮,你的和亲对象恐有变故。”
公孙芮一听,有些不高兴:“王兄,我可是听父王和你再三保证那平朝皇帝是个文武双全、气宇轩昂、英俊帅气,才同你前来出使。要是和亲对象不是那平皇,我就不去了,安排人马把我送回北疆吧!”
公孙业就怕她这么说,所以才想着提前知会一声,好让她有个准备。
“阿芮听话,虽说这和亲对象恐有变故,但王兄向你保证,你的夫君定会如你所想,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好儿郎。”
公孙芮却不好糊弄:“那要是后来的和亲对象没有平皇好呢?”
公孙业一下子被问住了:“这……”
“切。”公孙芮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现下距京城越来越近,回北疆是不可能了。不过王兄那里休想让自己给他好脸子看!
公孙业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娇养长大,家里的宠爱将她养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过好在也不是十分不懂事。罢了罢了,只要不坏了正事,且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