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祀弯着腰跟上疯子,“表哥,我们这是要下到哪里去呀?”
疯子走走停停,谨慎的戒备四周,眼睛耳朵一刻不停。听见自家表弟的疑惑,他瞧着都走了这么久也没来个什么动静,就稍微分心给邹祀解释起来,“大篓子的洞四通八达,但凡是来这儿打米的人都不怕迷路,因为他们只要向下走就足够了。”
邹祀灵机一动,“是宝河?”
“没错,篓子最下面是一条地下暗河,有很多古沉船的残骸,古代的大船你应该也知道,多是货船……这河底下,随便捞一把泥都能洗出黄金,财帛动人心,不知道看红了多少人眼睛。”
疯子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条人命。”
所以才会有许家赚死人钱吃死人肉的流言。
说到底,他们只是掮客而已。
“事先说好,我不下水,你们来这儿的目的应该也不是下水吧?”
邹祀老实交代,“我是被我爷爷赶过来的。”
疯子把目光放在焦胖子身上,胖子贼眉鼠眼笑呵呵,“要是有顺手牵羊的好事,胖爷也不会拒绝是不是,那该有多蠢呐!”
邹祀拉了拉焦胖子的衣角,满不赞同,“胖子!”
“四儿你放心,胖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好好好好,快松手!胖爷耳朵都被你揪没了!”
疯子看那两只无视时间地点的打闹,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打着手电探下去。
他们不懂事,他可时时刻刻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咕噜——”
很轻微的,像是没吃饭的肚子在喧嚷,又像是流口水咽唾沫的声音,疯子一顿,突然对后面两只道:“安静!”
焦胖子捂住了嘴巴,一把刀不知何时落在了他手心里。
邹祀左右上下看看,可惜这里的洞各个角度各个方位都有,手电筒打来打去也没看见个什么。
疯子眯起了眼睛,他打了个手势,让大家缓缓后退。
可是没退多久,又听见一声“咕噜”。
而且这次的声音距离非常近,疯子整个人都僵直了,脑门上的冷汗不停的冒,他继续打手势,让大家后退。
邹祀看着表哥紧张的模样,他自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咽了口唾沫,慢慢转身。
“咕噜——”
邹祀突然感到一阵寒毛耸立,本能的用手电向上射去。
光明穿透黑暗,他的上面刚好有一个洞。
邹祀眼孔一缩,心悸的说不出话来,他一动不动,只是拼命的抓着焦胖子的手臂摇啊摇。
焦胖子看他不对劲,手电筒的光也射过去看看,惊的发出一句虚声虚气的“靠!”
那个洞的岩壁上,覆盖了一层颇有质感的漆黑,还在不停的蠕动,就像是有了生命。
仔细看看,那分明就是一堆纠缠在一起分不清首尾的虫子,柔软无骨,恶心巴拉让人联想到一种田野里常见到的蚂蟥。
“妈的,是大乌,快跑!”疯子拉起邹祀就是一个百米冲刺,随着他这一声大叫,周围不断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焦胖子一想到一堆大乌在头顶上,一边跑着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真是够他妈恶心的,疯子,胖爷总算明白大家伙为什么找你们了,一只两只还好说,谁能忍受的了从这堆虫子身上踩过去?!”
“别废话,快跑!”疯子带着他们专挑大洞玩命似的跑,直到跑得邹祀快不行了,疯子才肯慢下来。
邹祀撑着大腿喘气,他满头大汗的问:“表,表哥,那些虫子没有脚,肯定追不上我们,干嘛跑这么远?”
“是啊!”焦胖子也不解,“直接给它们来一包雄黄不就完事了?”
疯子没有立即理会他们,查看四周安全后才道:“你们知道滚雪球吗?”
“哈哈哈,估计你们南方见雪见得少,告诉你,胖爷不止滚过雪球,还打过雪仗!羡慕吧!”焦胖子嘴巴一翘,把刀收回去,“不对呀,咱们聊虫子,跟滚雪球有毛关系?”
“胖子,表哥说的是滚雪球效应,雪球最开始的时候很小,很不起眼,可一旦让它在雪地里滚起来,获得了优势的情况下,就会越来越大。”邹祀也严肃起来,“表哥,如果我们没有来得及离开,那些虫子是不是会呼朋引伴越来越多,甚至是直接把我们包围!”
疯子点点头,“知道就好,而且,雄黄对大乌没什么用,弄不死它们。”
这很明显是对焦胖子说的。
“走吧,跑了这么远,大乌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
焦胖子声音都变了,“嚯,它们还能追上来?狗鼻子啊!”
越往下的洞越宽敞,疯子也更加的警惕起来,地上不少地方有一层透明的黏液,邹祀闻了闻,只有一股子腥臭味。
听他表哥解释才知道,这些黏液就是大乌留下的痕迹,新鲜湿润,显然有一堆大乌不久前才离开。
显然是觅食去了,就是不知道哪伙人此刻正在千里大逃亡中。
“越是靠近水的地方,大乌就越活跃,我们要更加小心。”疯子这么反复叮嘱,总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居然亮的一双吓人的眼睛。
他很娴熟的判断各种各样的距离传来的声音,让邹祀学到了不少,就连焦胖子也对此心服口服。
“表哥,你以前在这里呆了多久啊?”邹祀好奇的问。
疯子沉思片刻,摇头说:“不记得,反正就是进多了,要不是……”
“怎么?”
疯子摸了摸耳朵上的坠子,“没什么,看路。”
邹祀很贴心的没有深挖下去,路过某个洞旁边,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直接拉的他往其他的洞里一栽,邹祀本能抓紧那个人的衣服,他听到一声“妈的”。
便同那人一起摔的天花地转,不知道落进了哪个洞里,不停的下滑,疯子他们的惊呼声似乎被切割的老远,连手电筒都掉了。
这摔的可够惨的,当场就让邹祀疼的半天没力气,周围一片黑暗,他咬紧牙关没让自己痛呼出声,艰难的爬了起来。
“妈的,你小子找死啊!”
手电筒的光射过来,那个被他一起拉下来的男人当场就给他肚子用力来上一脚,把邹祀踢得像只虾米一样弓着身子。
“切,还是个奶娃娃,连反抗都不会,怕是血都不认识吧。”
那个人还不解气,一把抓起邹祀的头发,“那你他妈的把老子扯下来干嘛!?”
然后狠狠的把他往地上一撞,顿时邹祀的额头上破了个口子,血流不止。
“他娘的,好不容易等来个肥实的,全让你个小子搞砸了!”
邹祀晕晕乎乎的,看起来神志不太清醒的样子,实际上满心里长了苦瓜似的,倒霉透顶了。
居然遇上了个胡子!?
他曾听胖子说过,打米人里总有些长的像人的败类,专干趁火打劫的事儿,别人都叫他们胡子——这是东北那边传来的叫法,是指土匪的意思。
胡子爱守株待兔,专挑人少的队伍下手,通常胡子为了胡子的身份不被泄密,会把兔子杀的一干二净。
邹祀一想到胡子的可怕,他害怕的反而瞪大了眼睛,人都是哆嗦的,手却摸上了袖口。
在老龙头身边呆久了,哪怕是正儿八经的五好青年,可根子上出了问题……人虽然看着挺温顺的,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死到临头了怂什么?!
妈的,拼了!
见那个胡子站起来上瘾了似的还想给他再来一脚,邹祀喘着气,偷偷抽出袖口里的匕首藏在怀里,蜷缩的可怜兮兮,等胡子一脚过来的时候突然暴起,一匕首插在他腿上。
焦胖子给邹祀找的刀自然是好刀,削铁如泥谈不上,但也相差不远。
白光绽血,这一刀又准又深,硬生生穿透了胡子的膝盖,断了他的骨头,疼的他在地上抱腿惨叫。
邹祀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颤颤巍巍的慢慢爬起来,看着打滚的胡子打心底的后怕,也不知道怕什么。
是怕江湖险恶?
还是怕自己一去不复返?
他扯出了个颇为狼狈的笑容,眼里自信而明亮,是绝对不服输的目光!
“你这个臭胡子,也敢打你邹爷爷的主意,让你小瞧我,看痛不死你!等着一辈子做残废吧!”
胡子也一股狠劲儿拔出匕首,看着目前算是废掉了的腿,凶神恶煞的对邹祀吼道:“臭小子,老子要剁了你!!”
突然“咻”的一声,从黑暗中飞出一个快极了的影子,正重胡子的后脑,激起一片血花。
胡子身体颤了一下,愣愣的看着邹祀,脸上的表情还没反应过来似的,就无力的倒地。
倒地的时候还把邹祀吓了一跳,因为太突然了。
刚才还好端端能跟他叫骂的一个大活人,突然就倒地变成了一具尸体,这变化的速度让邹祀差点没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邹祀才看见击中胡子后脑勺的是件什么东西——那是一枚小巧玲珑的四角飞镖,它的四个角不尖,但非常圆滑和锋利,整合出来了一条带着弧度的边沿,柔的人畜无害。
可实际上,这种刃口造成的伤害反而更大。
“你没事吧?”
从黑暗中走出一个比他表哥更加沉稳,比焦胖子更显年轻的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年轻人,他拾起了胡子手里的匕首,打量了一下,对邹祀微微一笑。
“这小刀子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