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胖子这一嗓子吼的,小老头刚开拉二胡没几下就被打断了,好好的调子突然拐了一道弯,拉出来的声音像是弹棉花似的诡异的那叫一个乱七八糟。
小老头只好又放下二胡,抬头瞅着这个年年给他存心找乱的胖子。
“今年换规矩了,要是你能从这里进去,老朽也不收你兜里一个银板子,滚吧。”
焦胖子急了,“老头子,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吗!”
小老头没再理他,任凭焦胖子在街上急的跳脚,好话坏话说尽了小老头连个眼神都不给。
周围的路人来来去去对这两人指指点点,他怡然自乐,架势摆好,又拉起了邹祀先前听过的那支调子。
他好像也只会这么一段调子,拉完了又重来,一遍复一遍。
听久了,就怪耳熟的,好像在哪听过。
邹祀把焦胖子拉过来,问:“胖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哪知道?这老东西就是这样,天天说什么要按规矩来,胖爷以前进去也没说立什么规矩啊?”焦胖子急的挠头发,“实在不行,胖爷就花点钱去其他地方打听一下,看看哪里还有引路人。”
邹祀看着自娱自乐的小老头,想了想,好像有了点眉目了。
他来到小老头前面,听了一会儿曲子,就问:“大爷,您怎么光拉调,不唱曲呢?”
小老头看了他一眼,一边拉一边说:“一个曲子,他们翻来唱去还新鲜,老朽学来学去,也只会拉这一小段儿,难登大雅之堂。”
焦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邹祀,这老头子居然接话了。
有点名堂啊!
邹祀知道自己对了,小心措词,“大爷,那您这是没面子唱曲儿,还是没里子唱曲啊?”
小老头道:“二者都有,后生,你看看老朽我还少了什么?”
邹祀当下心中一沉,看来是他问错了,可这个老头子也没有赶走他们,看来他还有机会。
拉着一段一段的调子在这里,究竟是少了什么东西呢?
焦胖子一听不对劲了,插嘴道,“老头子,你坑人还坑上瘾了是吧?胖爷看就是少了一个揍你丫的人!”
少人?
邹祀眼前一亮,他突然想起这小老头拉的是什么曲了,高山流水遇知音,这么有名气的曲子他现在才想起来,他肯定道:“您还少了知己!”
拉高山不响流水,不就是少了知己嘛!一首曲子老头子只拉一半,难怪他一直觉得耳熟,但始终想不起来。
小老头拉二胡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了,他嘴巴一歪,笑着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名山太高,四海太深,少良可备了龙舟?”
焦胖子一脸糊涂:“你们打什么玄机关子?这话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邹祀无语的看了焦胖子一眼,老老实实道:“龙舟不装宝珠,带个姥姥进院,既不是金银玉鞋,也不是仙山名士。”
小老头盯着他好一会儿,“无事不登三宝殿,后生,清水养活鱼,怕是宰相撑不住。”
“皇帝更比宰相高,再高不过上天高,草籍无名,不下龙宫不登宝殿,只作这虾兵蟹将,一滴水,一粒沙。”
小老头没有说话了,他提着二胡一起身,摆手示意这两个人跟上来,然后进了他正对着的一间店面。
焦胖子懵了半天,“这就,成了?”
邹祀解释道:“这其实就是一种黑话,我以前听爷爷经常和别人这么说,亏你还是行走江湖的人呢,连这点交道都不会打。那位大爷真的是副好心肠!”
“这不能怪我好吧!”焦胖子也憋屈,“要是你们一字一句的给我掰明白了,讲清楚了,胖爷能搞的这么没哩头吗?”
“说话就说话呗,一定要说的让人听不懂才整的自个儿上档次?什么毛病这是。”
焦胖子非常鄙视楼外楼这种,非文化人不进的制度,难道还怕他们这些光脚的踩坏了他们的地板?
啊呸!
邹祀拉着焦胖子进门,“其实要我说,胖子,你也是找错了地方。”
焦胖子扭头就是一句,“不可能!”
邹祀只是道:“一般的黑话都是问水问鱼,对上了就是一路人,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大家心里明白就行,可没有哪个像这位搞的跟查户口似的追根究底,这老爷子肯定不一般!他守的这路估计也不寻常。”
焦胖子想了想,“这么说好像也对。”
二位进了屋子,一眼过去,这就是一家普通的小店面,平面不大,有几个买东西的人在晃悠。
柜台前也没个收银员什么的,一把二胡随随便便放上面,其他人看的也见怪不怪,估计那个小老头就是这里的老板。
他们进来也没人理会,只有那个小老头看了他们一眼,招呼他们过来,然后打开了后门,就进去了。
邹祀和焦胖子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的也跟了进去。
门后面没点灯,乌漆嘛黑的一片,而且有些阴冷,还散发着一种霉味,说不出的慎人,他们刚一进去,身后的门就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这关门声儿真是大,惊的焦胖子拔刀就起,邹祀也被吓了个实在,整个人都差点蹦跶起来,心脏怦怦怦的缓不下来。
现在屋子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了,邹祀特别紧张,焦胖子发狠话:“死老头子,你再装浑,信不信胖爷哪天把你这儿铺子给拆了!”
“瞎嚷什么呢?老朽年纪大了,动作慢一点你们这些个后生就不能耐心一点吗?”
话还没说完,屋子里就亮堂了起来,小老头摸着黑把开了电灯。
没有灯盖的白炽灯很亮,邹祀眨了眨眼睛才觉得没那么刺眼,这才打量了一下周围。
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就是一间摆满杂货的仓库,东西多的连下脚的位置都没有,大概是经常使用的缘故,也没什么灰尘蜘蛛网之类的,就是东一堆西一堆没甚规律,叫人寸步难行。
“好了,邹家小子,你给老朽说说,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小老头还戴着那副小墨镜,腰杆有些佝偻,但气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迫人的很。
有点像是老龙头眯着眼睛寻思事儿的样子,看着不怎么样,可就是让人不敢打搅他,走过去时连脚步声都不自觉的放轻来。
小老头一挥手,打断邹祀刚张嘴想说的话,有点不耐烦的说道:“别问老朽怎么知道你姓邹,年轻人连点戒心都没有,邹家的鬼牙是你这么随便能挂外面炫耀的吗?”
“老龙头我知道,老怪我也见过,他整天寻思着那几根毛草,你个小娃娃出来又是作甚?没本事没见识你进来就是个赔命的。”
小老头一顿噼里啪啦的数落,邹祀有点尴尬,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也没在爷爷那里见过,怎么这老头说的好像他跟邹家很熟似的。
邹祀把鬼牙往衣服里又塞了塞,这老头真的好眼力,他只是穿的单薄了一点,凭着衣服凸出的形状就能判断出这是他邹家的鬼牙。
这厮开过天眼吧!
“老爷子,我家的事儿,您是不是管的有点多了?”
“行吧行吧,你嫌老朽啰嗦,老朽也懒的被人好心当做驴肝肺。”小老头挥挥手,“说吧,你小子来这里干嘛?老朽在楼里也有点人脉,帮你说上个话也是可以的。”
焦胖子在一旁竖起大拇指,“真有你小子的,在这里都能被你攀上关系!”
下一句在邹祀耳朵边悄悄咪咪,“要是,四儿你要是没事的话,帮胖爷唠叨几句呗。”
“去你的!”邹祀推开这个脸皮忒厚的焦胖子,向眼前的小老头打听道:“那个,晚辈确实是有点事想请教,就怕老爷子您也没听说过。”
小老头一下子就被激起了兴趣,“小子,激将法是行不通滴!”
邹祀开门见山,“就是不知道老爷子,是否听闻过这九死一生草之说。”
小老头一听罢,下一秒,整个人都僵硬的不动了。
他缓缓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九死一生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