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华的眼中情不自禁地凝聚出一颗泪来，那泪珠转了几转，顺着她的面纱就滑了下去。

佛柳惊讶地看着她，指尖下意识地动了动，像是想伸出手去又硬生生地克制了:“姑娘这是怎么了？”

婉华低头看着画摊上的画像，一连串的泪珠顺着面纱滚落在地，落尽泥土中没有了踪迹。

她的声音闷闷的，不再像刚才那样欢愉:“今日风沙太大，我迷了眼。”

佛柳看着眼前这位姑娘，明明是初次相识，可他却觉得两人或许已经见过千百年了。明明婉华没有直说，可他就是觉得，这个姑娘在为他的境遇难过……

她的泪，是为他流的……

这样想下去，佛柳的心就仿佛浸泡在了那姑娘流出的泪水中，又酸又涩。

婉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害了自己的国家。

她此时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燕国打探到的消息是松江苑是长安才子最多的文雅之地……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不是一个好的帝王，她害了自己的国家……

肩膀忽然被人握住，婉华抬起头，对上佛柳关心的眼神。

佛柳站在梨花树下，阳光给他打上了一层暖暖的光芒，仿佛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他在光芒中微微一笑，一字一句，深入人心:“姑娘无需为此难过，天下间既然有像我这样的痴人在，自然就会有更多的人，比我更痴，比我更狂，也许境遇也会比我更加好些。只要有我在，只要有他们在，只要有那些许许多多的圣贤书在。有朝一日帝王召，天下不愁读书人。”

婉华如醍醐灌顶。

她看着佛柳，把这人此时的样子铭记于心，把这人今日所说的话牢记于脑，然后她对着佛柳缓缓行了一礼:“多谢公子今日教诲，小女子今日受益匪浅。”

她看着画摊上的那些画，又看了看周围往来的路人，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对佛柳道:“公子既然说了，佛渡有缘人，公子与我有缘，若是公子信得过我，不如就把这画摊上所有的画像都赠予我吧，我定会将这些画像用于妥当之处。”

佛柳看见她行礼时已是惊愕万分，忙起身回了一礼，此时听她要画，他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

“姑娘要这些画，自然是这画的福气。只是东西数量众多，佛柳怕姑娘一个人不好拿，不如由佛柳送姑娘一程？”

婉华也知道自己是拿不完这些画的，点头答应了。

此时已经没了那些女子，也就没了麻烦，为了方便多抱几幅画，婉华随手摘了面纱放入袖中。

佛柳此时怀中已拿了四五幅画，见婉华过来，他想告诉她无需她动手，自己拿的过来。

只一个转身，对上婉华的面容，佛柳霎时便呆了……怀中的画，哗啦啦全掉在了地上。

婉华忙俯下身去把画都捡起来，不解地看向他:“公子这是怎么了？”

佛柳说不出话来，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只觉得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只有眼前这人，是生动的，灵活的，光鲜的……

婉华眼珠滴溜溜一转，想到了什么，打趣道:“公子读圣贤书，自然听说过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如今黄金屋是寻不到了，不知公子见过颜如玉没有？”

她走到梨花树下，翩然转了一圈:“比之我，又如何呀？”

佛柳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竟然看人家姑娘看的呆了，面上一红，真心称赞道:“姑娘若是泛舟湖上，水里的鱼儿见了姑娘的容貌，定会自觉羞惭，躲到莲叶下面去不敢与姑娘相见。”

婉华低眉，抱着画道:“难怪刚刚那些女子要纠缠公子，读书人的厉害之处，华儿算是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