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守灵，眨眼而过。

次日依旧是个阴天，比起昨天天色更沉了些，还多了一些冷风。

三声丧钟，满城哀丧，纸钱满天飞舞，众臣送棺入皇陵。

大鑋国师在前头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手中安魂铃摇的不知是什么曲调，让人听了心中没有悲戚，反而多了几分平静和释怀。

婉华被绿棋搀扶着爬完了象征着人生磨难的九九八十一层台阶，身上已出了一层薄汗。

大公主按照身份和她并排行走，打量了两人一圈没见到赵拓后冷冷地问她:“你那男侍呢？”

婉华靠着绿棋微微喘气，斜眼看着她，因为虚弱声音多了柔和少了几分尖锐:“怎么？皇姐还在惦念着我家莲舟？”

大公主冷冷哼了一声:“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喜欢那种软趴趴的男人。”

婉华看着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语气轻飘飘的，带刺:“皇姐既然不喜欢软趴趴的男人，又怎么会……”

“女帝入皇陵，立碑，书功过，众人行礼……”

前面的礼官扬声颂词，打断了婉华接下来的话，婉华也意识到了自己累糊涂了，险些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忙闭了嘴，和众人一起俯身，对着皇陵的方向行了一个叩礼。

礼官扬声又颂:“凤君行礼……”

大公主猛地抬起了头，双目寒光四射。

婉华保持着叩拜的姿势一动未动。

前方一人身穿素白宫装，从满天纸钱中缓缓走出，神情肃穆，气质清贵，众人皆跪，独他一人站的笔直，在这肃穆恢弘的皇陵前，鹤唳华亭，那是世间无人能匹敌的体态风骨。

赵拓面色庄重，站在众人之前，距离皇陵最近的位置，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是这了，这座金雕玉砌，富丽堂皇的皇陵，他刻骨铭心之人在此长眠。

而他与她，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古人说上穷碧落下黄泉，却不知，黄泉相见有多难。

若不是女帝的死因被他知道了蹊跷之处，他还要为她报仇雪恨，替她留在人间匡扶社稷，他此时怕是已经和她躺在一起了。

婉华没有抬头，因此也没看见赵拓凄清的背影，但大公主那难以置信的反应却落入了她的眼中。

婉华行着大礼，跪伏着身子，额头抵在手背之上，这姿势实在算不上好受。再加上她昨日已经跪了一天一夜，此时更是腰酸背痛。

可她的嘴角却小小的扬起了一个弧度。

好戏，还在后面呢。

红书那边，一大早就拿着赵拓的亲笔书信去找大公主的正夫——护国大将军，如赵拓预料的那样，大将军看完书信，又被红书几句挑拨，气的浑身发抖，转身就去找了禁军首领。

大鑋律例，后宫不得参政。

大公主傅婉茹如果想登基为帝，她家中的两位夫君就必须放下手中的一切权利，对于禁军首领来说，或许还可以忍耐，但对于一生戎马的大将军，本就是心口一刀。而现在信中赵拓所透露的信息，无疑更是往他的伤口上狠狠地扣了一碗盐水……

釜底抽薪，这正是红书所办之事。

终于礼成，来到了最关键的一个环节，百官按照官职大小，井然有序地分布在八十一个台阶上。

赵拓身为前女帝凤君，站在众人之首，因为没有子嗣，所以反而受到众人推举。

“国不可无主，如今诸位皇族已经聚集到了此地，还是请凤君大人先给出个人选。”

吏部尚书最先开口，跟在她身后的众部侍郎连声称是。

婉华扫了一眼这帮曾经匍匐在她脚下的群臣，把每个人的神情都收纳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