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华站在殿外的玉兰树下，神情恍惚，回想着自己十六岁那年的景象，回想着自己在宫中经历过的那些年。

做公主做的久了，有时候她会觉得，当女帝的那些年，不过是她的大梦一场。

“三公主。”

有人低声在她身后唤她，尾音缱绻，和打着转落下的玉兰花相得益彰。

不用回头，婉华根据称呼就猜到了来者是谁。

“回去吧，今日这宴会本就是为了你们举办的，你若不在，他们宴请谁呢。”

婉华仍面对着玉兰花，声音淡淡。

燕明珏没有动，他复杂地看着身前那人的背影，袖中折扇磨着他的手臂，也折磨着他的心灵。

“明珏想知，几次相救，三公主可是出于真心？”

“大鑋与燕国难得平息战火，本宫身为大鑋公主，自然不能让你在大鑋国土出事。”

“几次相救，三公主可是有意戏耍明珏？”

燕明珏睫毛轻颤，眸中波光潋滟，脸色因饮了许多的酒而微微有些发红，借着酒意问出了那句盘桓在他心中已久的话。

婉华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婉华的脸色，却把婉华发出的嗤笑听的真真切切。那声音似是讥讽，又似是不屑，仿佛在对他嘲弄。

燕明珏抿得唇色发白，仍固执地站在原地，等她回话。

只要她说不是，他就信她。

“一开始不是。”婉华没有骗他。

初见，她的确是本着维护两国之间少有的和平的心思，所以才多管了一回闲事。可是后来，几次三番的相遇。

红书又查出，后两回追杀燕明珏的几人，跟大鑋的人并无关系。

她心中难免存有芥蒂。

“可后两次，本宫后悔了。”

话讲到了此处，婉华也没有了再停留的必要，酒也醒了，花也看了。

她该回去锦华殿，面对她该面对的人和事了。

婉华转身，没多看燕明珏一眼，面无表情地和他擦肩而过。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讨厌他。

燕明珏从小到大，遭遇了无数坎坷。他爱诗词歌赋，被强迫读兵法史册，他没委屈；他喜欢绿水青山，被朝臣强按在冰冷朝堂，他没委屈；他渴望家人关心，却被父亲强硬安排，被兄长手足相残，他也没委屈……

但今日，他真的，难以自抑地开始难过。积攒了多年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到了临界点，喷涌而出。

他仰头，看着空中飞舞的落花，逼退眼中的湿意。

手紧紧地撰着袖中的折扇，哑声开口:“三公主，我希望你能明白，明珏之所以会被你愚弄，不是因为我蠢，而是因为我相信你。”

婉华离去的脚步并未因此停留。

两人几乎是前后脚一起回了锦华殿，燕明曦那个傻狍子已经喝高了，跳出了自己的席位，去和赵拓称兄道弟。

他口齿不清:“赵兄你龙章凤姿，一表人才，若来我燕国为官……”

婉华慢悠悠回了自己的座位，闻言对着仙乐轻飘飘扔去一眼，怎么回事？当着大鑋女帝的面来她们朝堂上抢人。

仙乐也喝的多了，见婉华看过来，她笑着从主位跑下去，对着婉华张开双臂:“姑姑，抱。”

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