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说完,气氛有些不妙,二人在堂上只偶尔搭话。偶有家奴不时进来添添新茶。
直至熬到日上正头,将军们才回了府。
听得庞文氏的来意,樊旅大将军恭敬道:“乐芽身子骨弱,还需我为她多准备准备才能让您接走。”
庞文氏大喜,未曾料想大将军会如此爽快答应,连道:“是,昨日我从大人府出来时,大老爷也是千万叮咛,三小姐这一路上我们肯定按大老爷的吩咐千万照顾的,请将军放心。”
待庞文氏说完这番话,樊旅大将军安逸像是略略放心了,松手将父亲的家书轻轻落在桌上。
“父亲书中所言我自会为乐芽安排好,只是辛苦妈妈路上了。”安逸向庞文氏行拱手礼,庞文氏自不敢当,连俯身劝他收了礼。
这边将军府一众人为安枝收拾行装,安陵那边也没闲着,都在为安枝的到来准备着,只有我们的小郡主不知跑上了哪去。
“你请的那位,确实也承了些异术在身?”南桥闭目休憩,偶尔与顺娴对话。
“自然,先生请放心,她乃是我的从母姊妹,专承了四脚兽之灵,只要是地上四条腿跑的,她都能通上一通!学习那时,师父的道她就很通透了,在通达灵神那方面比我的能力还要好上许多。”乔顺娴双脚搭在双雕藤吊上,手上拿了束云枝种子,摇摇晃晃,好不舒意。
南桥睁眼走下蒲台,拍了拍她肩上落下的藤叶,自绕到小棚子去煮茶,过了许久才道出一句:“那也算是一个开了天眼的娰先族人了。”
乔顺娴难得正经地重重点头:“正是的。”
“说起来,先生与她,本该有一面之缘。”碧祺突然插了话。
“怎么说?”南桥停了扇茶的动作,问碧祺。
碧祺正提了筐茶花进到小棚,喘了喘气道:“这位表小姐原是生在安陵的。不知是姨夫人水土不服还是怎样,表小姐刚出生那几月一直日夜啼哭,嗓子都哭得肿胀喑哑也不停,任谁去哄也哄不好。”说话间碧祺手上也没闲着,将花大把抓起,铺到台案上,“后来回华都听人说可以请高人给个名字压压邪火,家里一连请了好几个名字都不好使,又请山上灵士赐名赐福也是没用,又过了些时日,先生自外面回安陵,经人说起先生的美名,便要来请先生看的,可巧那时是赶上先生救了碧薇回来,很是不得空。最终不敢叨扰,姨老爷又带人回华都了。”
“还有这样一遭事,我竟不知。”顺娴摇晃在藤吊上感叹,并不知此事,热烈的温日倾洒在她的身上,让人几度晃神。
“郡主那时不过才三两岁,不能记得是正常,我也是听府里的姐姐妈妈们说话才知道……”碧祺接过南桥先生的热茶壶,被烫了好大一下,“啊!先生真是!这样的茶壶怎么不垫着拿,让我这凡人的手替先生白遭一顿!”
乔顺娴看看南桥和碧祺都没烫大碍,又突然觉得好笑,恍恍笑出了声。不知怎么,笑着笑着好像又看见了那片盈满幽蓝和夕照的海,她起身向前走去,不知不觉间双脚已踏在水中央。
不凉的海水温柔地沁着乔顺娴的裤脚和裙尾,她突然想看看上次那条大鱼,便抬头眯着眼向海中瞧去。
不消一会儿,水面乍起巨大的浪花。
是那大鱼,摇摆着身子向乔顺娴而来。
这一次她想近距离看看大鱼,摸摸大鱼,刚要过去,突然被碧祺的笑声拉回来。
“此番倒是能见上一见。”乔顺娴睁开眼,便听见南桥的这句话。
芦堂外面的红树上,一个小厮连连叹气:“碧祺姐姐真是!”
堂内乔顺娴可并不知自己突然醒来是怎么回事,只惺忪着应南桥的话:“是,我也许久不曾见她了。”
再说安枝这边,小将军安池觉得大哥和父亲交待的还不够,又着人添了好些东西,每辆车都压得马儿不得动弹,安逸看着这些马儿的样子,气得连道:“不中用,这点子东西都拖不了,白吃那些好粮了!”
安池差人来卸马车,每样东西他都觉得该带上,又从本来的三车变成现在的八车。
温风拂首,安枝坐在台阶上呆看着奴人来来回回装卸,却是清清淡淡的姿态。
苹吉为她在一旁打扇,良久问她:“小姐口渴吗,奴去取些水来?”
安枝抬头朝她微微笑,将手轻抬,苹吉随即将她扶起身。
“看了这半天倒有些累,回屋吧。”
“是。”
刚到内庭一侧,便见大哥哥在外面园子里等着她,安枝温和上前行礼,坐下与他聊了会子。
“长兄不必特意等我,且去忙自己的要紧,我去之时自会向哥哥们告别的。”
“终究还是有些不安心,听说安陵的一处红地出了事端,不知让你过去是否是为此事……”
“若是家中有事,你我虽不愿意用这术法,也必须要用它,如今也是,顺娴姐姐与我关系甚好,待我有亲姊妹一般,本就是同根,若是她央我,我也必要与她帮衬的。”安枝见大哥哥不为这话动然,又道,“长兄放心,不会有旁节滋生的,何况二哥哥准备了一条街的劳什物,真是妥帖保险至极了。”
虽然安枝说这话时仍是不冷不淡的样子,但便听了这话,安逸才露出点笑容,说:“这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也觉得此去不安,连连差人把能带的全带上了,我虽不理解,但想着多带些总没坏处,就由着他了。”
“二哥哥的好意我心知,只是这八辆车一出去,必然引人议论,到时不免让人说嘴咱家奢靡浪费,”安枝本不在意这些,可她爱她的家族,爱父母兄长,必得处处为他们考虑,“长兄明日待我启程,只管告诉二哥哥清早行路人多,携八车易压道引人不满。”
“却是为何不亲去告诉他,你也知你二哥哥的脾性,这事你一说他准听。”
“只要我还在家,我与他说什么他都只答应下来,并不耽误他继续装车,这说不通他,只能等我人先启程,横竖他不能追来送吧。”
“妹妹思虑的是,那便听妹妹的。”
说话间跑来一个小丫头,轻礼道:“将军,夫人请您和小姐去用晚膳,小将军已经过去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