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看着摆在自己面前香辣鸡块的盒子,既为难又尴尬。江凌立刻到前台又点一份全家桶,还不断催服务员快点。志杰优先地吃着薯条,还把面前准备好的饮料递给俊俊的朋友。江凌看李老师哄了半天也不见好,便又拉又拽把孩子哄到餐桌上,拿出刚刚买来的鸡块放在他面前。俊俊嘟嘟啷啷半天才开始吃东西,对江凌也没有好脸色。李老师这才松口气。
下午江凌和李老师继续排队让两个孩子玩儿,初夏和志杰懒得排队就去玩游园活动。
游乐园活动的内容和初夏小时候玩儿的差不多,猜字谜、滚铁环、夹单子、投篮球,还有端乒乓球。工作人员发给大家一张卡,通关之后就在卡的背面盖章,通过的关卡越多,就能兑换更好的礼物。
志杰指着领奖处一个大约半人高的hellokitty公仔说:“我一定能把那只猫赢给你。”
可是玩了两局下来,初夏就知道他在吹牛,滚铁环还不如旁边的小学生。从起跑线开始,他就一直歪歪扭扭,滚得东倒西歪。甚至一度引发哄笑。他倒也不觉得难看,咧着嘴笑,推着铁环一往直前。
“哎哟,你看你弄得自己好狼狈,不玩儿了,不玩了。”初夏转身要走。
志杰一把抓住她:“多好玩儿,走,我们去夹弹珠。”
志杰高兴得像个小孩。初夏也只好跟着他走。
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双筷子。“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手里拿着秒表。
志杰点点头。
“预备,开始!”工作人员快速摁下秒表。
志杰神情专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盘子里五颜六色的弹珠。他轻轻把筷子插入弹珠中,小心翼翼地捞住弹珠往上走,可是弹珠像是摸了油一样,瞬间从筷子上划下去掉在盘子里砸得“啪”一声。初夏悬空的心也随着弹珠往下落。
“啊……”初夏不由发出叹息声。
“慢慢来,”初夏轻声鼓励,“沉住气,筷子放平一点,不要用太大力气夹。”
也不知道是初夏说的对,还是志杰瞬间掌握诀窍,在丢掉几个弹珠后,他接二连三夹起来好几个弹珠放倒另外的盘子里。引得旁边的人一连串叫好。
初夏回头看看周围的人,听到别人赞叹的声音,她心里居然有一股自豪的感觉。
“时间到,”工人人员掐住秒表,然后开始数另外一个盘子里的弹珠,“1、2、3、4……”
最终工人人员在卡片背后盖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熊章。志杰欢欣鼓舞地看着初夏,扬扬手里的卡片,笑容灿烂得像个孩童。
受到鼓舞的志杰又拉着初夏完成投篮、猜灯谜、踢毽子的游戏。卡片上面集齐四个小熊印章。亦辰拉着初夏倒领奖处兑换奖品。满以为四个印章可以兑换很不错的奖品,没想到只换到巴掌大,模样歪歪扭扭的加菲猫。
看到劣质的奖品,亦辰十分懊恼要把玩具丢掉:“辛苦半天换来这么个东西。”
初夏一把把加菲猫抓过来:“我觉得挺可爱,虽然鼻子是歪的,但眼睛也是斜的。”
“我从来没送过这么丢脸的东西给女孩,还给我,我重新送你一个好的礼物。”志杰大约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我才不要你送的礼物。”初夏把加菲猫揣进背包。“江凌姐打电话给我了,她在摩天轮那边。”
志杰虽然心有不甘,但抵不过初夏的执着。
在去往摩天轮的路上,志杰突然问:“你觉得那位李老师和江凌适合吗?”
“啊……”初夏点点头,迟疑片刻又摇摇头,“适不适合不是旁人说了算,只有她本人才知道。”
“一点都不像情侣。”
“每个人的相处方式不同,总之……”初夏咬咬嘴唇,在脑海中努力思考应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怎么说呢,他们俩还需要一些时间了解对方。”
志杰揽住初夏的腰,伏在耳边悄声说:“你得多用些时间了解我。”初夏听得一阵耳热推开志杰。这家伙越来越大胆过份,初夏想要推开他,他却像块橡皮糖一样牢牢地黏住她。
在摩天轮下的长椅上,李老师正在给两个孩子分零食和饮料。孩子们玩儿得很开心,还说要做过山车。李老师却不同意说,过山车太危险,不适合小孩。
“我都快上高中了,”俊俊脸上写满不悦,“怎么还不能坐过山车。”
“过山车那边不是写着小孩不能坐吗?”
“叔叔,不对,上面写的是身高不足1.4米才不能坐,”俊俊的朋友帮腔争辩,“我和俊俊都超过1.4米啦。”
“我说不能做就是不行,你们俩还小。”刚刚慈爱的父亲立刻换了副面孔。
“等下次,我们年龄再大点再来做,好不好?”江凌见情势不对,立刻出来打圆场。虽然她处于一番好心,但似乎没有人领情。俊俊很不屑地说:“我在和我爸爸说话。”
江凌很为难地左右顾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俊俊拉起小伙伴的手往人堆里跑。李老师赌气地说:“让他走,看他能走多远。”
初夏拉起志杰的袖子跟上去。光是看了这一眼,初夏就十分怜惜江凌。她还没走进这个特殊的家庭就如此为难,要是以后真的成为其中的一员,还不知道有多少委屈等着她。
孩子终归是孩子,初夏买了两个玩具连哄带骗才让两个孩子平息怒火。
拿着玩具的俊俊忽然抬头问初夏:“那个阿姨,以后会嫁给我爸爸吗?”
“额……”初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的孩子十分早熟,虽然大人并没有明确告诉孩子事情的真想,但孩子却早就看透这一切。大人们还想遮遮掩掩,用委婉的方式告诉孩子。
“你希望爸爸和阿姨在一起吗?”初夏问道。
“我都无所谓,”俊俊居然冷笑两声。这让初夏不寒而栗。
“我爸和谁在一起我都无所谓,反正我从前没有妈妈,以后也不会有妈妈。”他冷冷地看初夏,“如果以后他们再有一个孩子,我会不会被我爸抛弃。”
初夏连连摆手,“李老师肯定不是那种爸爸。”
俊俊摆弄手中的玩具:“我班上有两个父母离异的同学,再结婚的父母剩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时候,就再也没人理他们。”
孩子们,真可怜。在一段失败的婚姻中,孩子才是最无辜的牺牲品。也许离婚可以使拷在两个人身上的枷锁解开,但孩子却一直未从这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初夏想不出可以安慰这个孩子的话语。在他眼里,无论大人说什么,不过是苍白的谎言而已。
看着孩子过早成熟的眼睛,初夏有种难以言说的心疼,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契约,更要有对孩子的责任。在恍惚间,初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经营好自己的婚姻。如果一段失败的婚姻只是伤害到自己,还能忍受,如果还要波及无辜的孩子,该如何是好。她在一瞬间,开始动摇。
“你在想什么,又走神。”亦志杰轻摇初夏的肩膀。
“没什么。”
李老师原本打算结束游乐场行程之后,请客吃饭,但被俊俊这么一闹大家都没了心情。李老师十分内疚地向江凌道歉:
“各位抱歉,晚上不能陪大家吃饭。下次,我一定找个好餐厅谢罪。”
说完他转向江凌继续说道:“今天辛苦你了。”
江凌没说什么,只露出浅浅的微笑。
和众人道别之后,李老师和俊俊别别扭扭地上车离开。
看着李老师的黑色大众离开停车场,志杰舒缓地笑了一声:“两位美女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江凌神色黯淡,轻轻摇头说:“你们俩去吧,我今天有点累,想先回家休息。”
初夏察觉到江凌的不悦,随声附和道:“我也累了,改天再聚。”
“那好吧。”志杰失落地说。
回来的路上,江凌静静地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才到家就听到雪卉发泄一般的嚎叫。
“你们终于回来了。”还没见到雪卉人,她的声音就从厨房传出来。她穿着松垮垮的碎花睡衣,踩着拖鞋从厨房走出来,脸上还挂着残妆。
“我要是再去相亲,我就一头撞死。”雪卉抱怨着,“好好的一个周末就被相亲毁了。”
情绪低落的江凌面对雪卉的抱怨毫无反应,她默默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饮料。
“她怎么了?”雪卉低声问道。
初夏使了个眼色让雪卉噤言。她明白,此刻若是多问,又要勾起江凌不好的体会。江凌站在阳台上,望着鸽灰色的天空,心中百般滋味。她不止一次地叹息,原本就知道人生艰辛,但却没料到会这么难。
“还没吃晚饭吧,”雪卉说,“我给大家叫外卖吧。”
说完她就拿起手机点外卖。
大约江凌心情舒缓过来,脸上也有了神色。
“江凌姐,想吃什么?”雪卉刻意讨好说道,“干锅、小龙虾,还是中餐?”
“随便,按你们喜欢的点吧。”
见到江凌心情好转,雪卉立刻说出今天相亲遇到的奇葩。
“我也不知道是哪路亲戚给我介绍的,前几天一直催我见面。我想也聊了两天,周末见面也好。结果……”雪卉气愤不已,“约我到肯德基见面。我们又不是小学生,相亲还约在快餐店见面。这就已经不得了。到了中午,他说自己不饿不想吃东西,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吃屁呀。我们俩坐了一个多小时,就喝了一杯可乐。”
听到雪卉惨淡的遭遇,刚刚还心情暴跌的江凌忍不住抱着初夏的头大笑起来。初夏擦掉眼角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笑得喘不过气。
“我气得想转身就走,可是,我要保持优雅啊。还耐着性子又坐了几分钟。我气得一个下午都吃不下饭。”
“现在的男人怎么了?”初夏狂笑不止,“寒酸到这种程度,真让我大开眼界。”
雪卉拍拍胸口:“刚刚那个亲戚还打电话问我情况怎么样。我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就输了。哎……”
“你这个……也太奇葩了。”江凌说,“怪不得我们一回来,感觉你就要爆炸。”
“我发誓,就算以后孤独终老也不会再去相亲。”雪卉竖起四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说。
“去你的,”初夏一巴掌打掉她的手指,“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真的,初夏,这些蠢男人已经将我想结婚的念头消灭得一干二净。要不是这社会规定要结婚,我真的愿意一个人过一辈子。”
江凌收起脸上的微笑认真地说:“也不是出于社会规定,年龄越大,心里孤单的指数就越高,还是希望有人能够填补自己的孤单。”
“今天,和那位校长进展得顺利吗?”雪卉试探性问。
“哎……”江凌看看身边的初夏说道,“虽然自己和李老师都很努力,但现实总让人畏惧。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弥补这个家庭的空缺。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初夏想起在游乐场俊俊说的那番话和眼神,心中不寒而栗。如果把孩子的话告诉江凌,她不堪重负的心理又要增添更多的烦恼。这种关乎婚姻未来的问题,没有人能告诉你对错,也只有自己走下去才知道选择是对还是错。
“今天从头到尾,我和李老师一直都围着孩子转,”江凌流露出无比委屈的神色,“我没有感觉到我像他的女朋友,更像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还没有好好体会恋爱的感觉,就马上跌入婚姻和家庭的状态,肯定滋味不好受。”雪卉说,“更何况面对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和观念。”
“我已经很努力了……”江凌声十分无奈,“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事事又岂能如人意。”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雪卉问道。
“我也不知道,”江凌常常叹口气,“对于婚姻我已经做出妥协和让步,但不能超越出我最后的底线。。”
听江凌的一番话,初夏感觉眼前白茫茫一片,不知道未来如何。志杰的确给了自己恋爱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像是悬浮在空中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