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的时候米乐穿着黑色的长袖T恤就到店里。我说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他浅浅一笑,点了一份汉堡和可乐在临窗的位置坐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和同事道别之后我换下工作的白色T恤招呼米乐一同出去。
“怎么会想到同我一起吃饭?”我说。
“也没有特别原因,只是觉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他说,“休学的事办下来了吗?”
“差不多可以了,开学的时候还要去一次学校,不盛烦人。手续也很多,还好家里也没有为难我,还算顺利。“
“辞职的时候为什么不提早给说我说呢?“
“因为太想离开所以就不任何人说再见了。
在去快餐店之前我和米乐同在一家公司上班。我的工作很简单,无非是打印资料表格这样的。工作既轻松也很简单,但是却枯燥得很。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十分不合适做这样的工作,所以即刻辞掉工作。
“现在的工作喜欢吗”他问。
“还行,有点消耗体力。”我说,“就像你看到所有快餐店服务生做的工作一样。点餐,做清洁,大部分时间都很忙碌。比起以前的公司好很多,充实许多。”
“那就好。”
我们沿着主干道走了约莫十分钟,对面就是广场。***高高的站在广场之上,伸出右手向我们亲切地问候。一切都还是和往昔一样,如织的人流,贩卖快照的小贩到处询问需不需要快照。我们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广场上的音乐喷泉随着一支高亢的民族音乐,愤然而起。在攒动的人头上画出两天半圆状的弧形。水汽迎面拂来,让我的眼前一阵雾蒙蒙的。我抹下头上的水珠。“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换一下曲子,每天必定都会播这支曲子,真够无聊。”
“你不喜欢?”
“嗯,不喜欢的要命。若是来一些摇滚的音乐不知道多棒。”
我喜欢的乐队都是想甲壳虫,皇后这样的老乐队,谈到现代的说不上特别喜欢。若非要说上一支来,可能要算林肯公园。
无论男女老少都仰起头看着在空中迸发的水花。我们驻足停留在热闹的人群当中。强大的水汽就像瀑布喷射出来一样,嘴里鼻子里全是湿润的水。
米乐移步离开,我紧跟几步追上他。
我们商议去哪里吃饭。“石锅鸭舌可以吗?”他问。
“我没有什么异议。”我说,“不过有一段距离,要搭车去吗?”
他微蹙眉头,“走过去吧,时间还早得很。”
米乐迈的步子很大,我要不停的追赶才可以不被他抛开。他也是闷着脑袋在我前面一言不发的,甩开胳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望着他颀长的身影,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是真实还是我的梦境。
我们穿过一个仿古的街区。街道用青石板铺做,两旁是浓密的树荫,我全然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可是人工雕琢的痕迹太明显,建筑也是崭新的,那种古朴的味道一点也不存在。
终于还是到目的地,里面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大抵成都的食府就应该是这样,闹闹哄哄的场景才有生意兴隆的味道。我们选定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米乐扬起手示意点餐。
我们听从服务员的建议点小锅的石锅虾。那虾的味道真是劲爆十足啊,麻辣的味道入口就让人额头发汗。米乐扬起头“咕咚咕咚”喝下一整杯啤酒。
我将虾壳剥去,放进他的碗里。“吃东西,不要只顾着喝酒。”我敲敲他的碗。
“迟微,我分手了,心里不太好受。”
“这个我早已经知道了。”我继续剥虾壳,“不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么,怎么又拿出来讲。”
“不久前我在公司的楼下遇到她,还有她的新男朋友。”
“她结交新欢了,你就不痛快了。”我插语。
“以前的回忆好像被勾起来了,全都真实又真实的在我眼前滑过。我们擦肩而过,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米乐将喝空的杯子满上,“我好像又失恋一次,感觉比她离开我的那天还要真实可靠。”
我无言以对,有一种爱莫能助的感觉。我问他为什么会在此刻觉得十分地不好受。他说,原本以为他同那个女孩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过去也是没有可以替代的,但是看到如此光景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米乐同我说这是一次恋爱的双重失恋,痛定思痛。听他说得如此情真意切,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
我也给自己斟上酒陪同米乐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米乐喝得面红耳赤,结了账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出店门。
风刮得正大,广告牌在头顶“吱吱呀呀”地做响,感觉立刻就要从砸到自己。我们按原路返回,路过广场的时候,仁和春天亮起璀璨的灯光,金碧辉煌。挂在橱窗的珠宝发出诱人的色彩,它的夺目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我喜欢一对情侣表。它们挂在橱窗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默默地被陈列着,发出诱人的颜色。表华贵得让让人睁不开眼睛。路过的时候我禁不住再多看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就会被买走,或者被撤换下来。
走不多远米乐带着我走进一家酒吧,要了一杯伏特加。他问我要不要再喝上一杯。
“我不能再喝了。”我说。
米乐完眼前这杯之后又要了两杯威士忌。我坐在一旁,不想阻止他。如果酒醉之后他好受点就尽管让他喝吧,我心里这样想着。
走出酒吧之后,风正刮得大。米乐被风一吹,刚才还是血红的脸变成青色,他不住地犯恶心。我拦下一辆车,让米乐忍住。
司机面露难色,不住地问我会不会吐。才走没有多远就说要放我们下来。我真火了,一面是呻吟的米乐,一面是司机的抱怨,我说,要是吐了,我给你舔干净总可以吧。这样他才住嘴,表情十分难看的继续开车。
付过钱之后,我把米乐从车里脱出来。他家住在六楼,我真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把他弄上去的,衣服全部被打湿紧紧贴住身体。
米乐还是有意识的,他也在往自己身上用劲。扶他到厕所用手拍他的背想让他快点吐出来。“可以吐的出来吗?”我已经被折腾的筋疲力尽。
他还是摇摇头。我只好将手指伸入他的喉咙轻轻地一抠。他“哇啦”一声什么都吐出来。小小的厕所弥漫一股难闻的,酒精腐烂的气息。我差点也被这味道弄的呕吐。
冲掉厕所的脏东西,我拿热的毛巾擦干净米乐身上的汗水扶他到卧室睡觉。房子有两间卧室,我不分房间,只随便地将他丢进一间屋子盖上被子,坐在他的身边休息。米乐不是会发出哼哼哈哈的声音,又像一个在自言自语。
听到有钥匙在门孔转动的声音,想是和米乐同屋的人回家了。在黑暗中,我鬼使神差地亲吻米乐的面颊,像一个小偷一样,然后从他的屋子里出来。
“米乐喝醉了,我送他回家。”我说,“他就拜托你照顾,今天他好像遇上不顺心的事情。”
“那自然是。”他说,向我点头微笑。
这是我和莫宁初次见面。在我眼前的他很腼腆,多看上他几眼,他都会十分不好意思。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凌晨。安美值班不在家。她的白色皮鞋孤零零地放在门口,横七竖八的,看来走得很仓促。冰箱上她留下小纸条“冰箱里放着西瓜和绿豆汤。”
“真是细心啊,”我一个人言语起来“和这样的女孩子同住真是好得不得了。”
打开电视,正在重播当晚的综艺节目。这也是我最喜欢的节目。我一面喝绿豆汤,一面看节目。
其中一个女主持又开始耍宝,把自己打扮成土气的村妇大跳热舞。观众和主持群的其他人都笑做一团,台上台下乱做一气,节目做得热闹非凡。我趴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嘴里的汤水都喷出来。
不知道笑了多久,直到没有力气才停下来。这一刻觉得无比孤单,笑声也脆弱得很。没有人的时候也再对自己掩饰自己的寂寞,却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虽然已经是凌晨,我却毫无睡意,脑袋里清醒得很。脑子里迎面走过来的全是米乐的样子,忧郁深沉地,挂着温暖笑容的,一张接一张,如同电影一样在我的眼前掠过。
我揭开被子赤脚在冰凉的地板上走来走去。打开冰箱取一罐啤酒一口气喝完,还是没有半点睡意。身体已经是疲倦到散架,可是精神却特别的旺盛,睁着铜铃一样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徘徊。挣扎和折磨都不期而来,我就像四十岁的老妇人,在更年期中受到煎熬。
我脱掉衣服走进浴室,让冷水从头到脚把我浇透透的,就像在雨天淋雨一般。终于舒展开来,我擦干身体上的水,一丝不挂地从浴室走出来,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感觉真是舒服,如同饥渴的人得到一顿美餐。我终于饱饱地睡上一觉。还是会做梦梦到米乐。
早晨我还沉浸在熟睡当中的时候,一声拍打让我醒来。睁眼开来是安美在摇晃我的身子。她在我身上披上g单。“怎么在赤着身子睡在客厅,窗帘也是没有拉上的。”
我裹裹床单蜷缩在沙发上,呵呵的傻笑:“都被你看的精光了,身材不错吧。”
安美没有好气地看我一眼:“就你那点东西还敢到处晃荡,赶紧回屋睡觉,待会儿起来喝粥,真是不像话。”她的语气越来越像我妈,我嬉笑着说,这就睡觉去,粥凉了再叫我起来。我裹着被子回到卧室,蒙头大睡。
PARTTHREE:
我做梦应该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友谊会延伸到外国朋友的身上。
那天我值日拾到一个黑色的小背包交给经理。经理通过包里的手机联系到包的主人。约莫过了两个小时,莱利就到店里领他的包。
莱利有一头棕黄色卷曲的头发,眼睛像蔚蓝色海水一样的深邃。我正在收拾客人留下的垃圾,他就走到我的身旁对我说,谢谢。我耸耸肩膀说,不用道谢,只是举手之劳。他看我还在上班,便向我告辞走开。
我以为莱利就会如同每一个和我擦肩而过的人一样,转瞬就消失。但是可爱的莱利从来都不会如此。
我下早班刚刚推开活动门就看见莱利,他那头美丽的头发不得不让人注意。他向我挥手走过来。
我用英语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笑着说,想是特意来感谢我的,那天看到我很忙不好再多打扰我。
我说,真不知道你专程过来是如何要感谢我。
他挠挠卷发,思考几秒后说:“不知道吃个晚餐如何”
我说:“那也不坏。”
我们走出几十米远的地方搭乘91路公交。英俊的莱利非常引人注目,有的人正大光明的看他,有的偷偷打量她。他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带着我顺利找到空出的位子。
莱利是一个非常可爱的爱尔兰人。和他呆上一小会儿,我就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那种轻柔的舒畅。他非常能够吸引别人,巧妙抓住我喜欢的话题然后用中英文混合的语句滔滔不觉。无论他谈论多久我也不会厌烦,反而更加好奇他给我描述的美丽爱尔兰世界。
“丽达。”莱利这样称呼我,“可愿意听听这个。”
他从黑色背包里拿出一只耳麦。是甲壳虫的曲子。列侬动人的嗓音,随着CD的转动不知疲倦的吟唱起来。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有一些忧伤,手指间也有冰凉的气息。
“可喜欢?”莱利问我,睁大眼睛满怀期待。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莱利眯起蓝眼睛笑。接下去,他给说讲他在成都的生活,说刚来留学不久,所以没有什么朋友可以陪伴。偶尔听听自己喜爱的音乐来解闷。对这里也还是陌生的,语言也是很大的障碍。
莱利一开始思考或者回忆的时候,蓝幽幽的眼睛就充满忧伤,不过却转瞬即逝。那忧伤只停留片刻便背莱利微笑的脸遮住。列侬的声音依旧还在我的耳际徘徊,他的歌词描说的不正是莱利么。
我们下车又胡乱的在街上走。我站在莱利的身边特别的显眼,不是有人回头打量我们。大概是因为有我的陪伴,莱利特别高兴,英文和中文夹杂着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我们走入宽窄巷子。快餐式的西餐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
“愿意吃这个么?”莱利低下头问我。
我点头说:“不错,比我打工的快餐店好很多耶。”
莱利点了披萨和匈牙利牛肉饭,我点了碳烤鸡肉芝士焗饭水果沙拉和浓汤。我没有胃口吃的并不多,每样都动了点,后来就陪着莱利吃。莱利问我是不是不喜欢。我说不是,因为没有什么胃口所以不怎么吃。
吃饭的时候我又想到米乐,想到他在咖啡厅弹奏钢琴的样子。似乎在他醉酒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面,现在突然闪现他的模样开始无限的记挂他。莱利用一手拿着披萨用中英文混合的语言和我讲话,我却全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
“嘿,丽达,你在想你的恋人吧。”
这回我终于听到他在说什么。我摇摇头,“我可没有恋人啊。”
“呵呵,看你的神情似乎在想你的恋人呢。”莱利吃着披萨“真没有喜欢的恋人。”
我依旧摇头,用叉子胡乱的挑沙拉中的水果。
稍事休息之后,我带莱利往巷子里面到处逛逛。对于久居此地的人来说,这个巷子再平凡不过,没有什么稀罕的地方。而莱利无不露出新奇的样子,一路向我询问。本来就不流利的中文更加的蹩脚。
往巷子右转,酒吧林立。都是很有特色的主题酒吧,莱利问我要不要喝上一杯。我想想说,不想去酒吧,现在没有那种喝酒的心情。莱利耸耸肩膀表示赞同。
走过这条小巷印入我们眼帘的是一座很精致的欧式小楼、小楼的前面有两张露天的咖啡桌和白色的遮阳伞,旁边是眼很小的喷水池。里面有涓涓细流在不断涌出。出于好奇我们走进白色的小楼。
里面并不十分宽敞,却摆满各式漂亮的巧克力。身着格子群的小姐向我们介绍说,这些都是从法国空运过来的,在中国这样的巧克力专卖店也只有四家而已。
莱利耐心听格子群小姐介绍之后,挑出一块玫瑰形状的黑色巧克力问我喜不喜欢。
我说喜欢就是觉得价格贵。那块不足巴掌大的巧克力要花两百,看得我直心疼。
莱利用生硬的中文说:“帮我包得漂亮一些。”
莱利就是这样的人,看到别人喜欢的东西都会毫无保留地给予。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越多地能够感觉到莱利这样的令人喜爱的特点。每个人都会喜爱他,可能是因为他身上透露出来的单纯和慷慨。
女孩利索地用缎带将巧克力包起来,放在纸袋中给我说:“男朋友真帅。”
我接过纸袋浅浅地笑说:“谢谢。”也不再向她们再解释。
莱利和我相视而笑。走出洋房莱利问我,真不介意别人把他当做我的男朋友。我沉思一会儿说,我不在乎别人好奇的眼光,只要自己觉得舒坦就可以。莱利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只管瞪着眼睛看我。我只好用英文说,没有什么重要的。他点头微笑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走出小巷,我搭上回家的公车。莱利在站台上微笑给我道别,我趴在车窗上向他挥舞着手臂。
公车慢慢向前启动,莱利还站在站台,双手插在裤袋里,依然保持脸上的微笑。我又向他挥挥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他。
公车缓缓行驶着,看着车窗外滑动的物体,五光十色的广告牌,穿着艳丽的女人。这座城市从来不缺少漂亮的女人,只是在黑夜之下她们更加的诱人。安静得很,头脑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都是米乐的影子。我想硬生生地将他从脑子里驱逐开来,却不想更加的清晰。掏出手机,跃跃欲试地想给他挂电话,却全无心绪。只好在编辑短信。
那天在你昏睡之后你不停地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你在对那个女孩说什么。可是在我回家之后我开始觉得心里十分得不好受,就像一不小心吞下蛤蟆一样的不舒坦。我不得不对自己承认我是喜欢上你了,但是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既是卑微又不值得你关注。我多像你身体内的一截盲肠,随时都可以去掉。
我再也写不下去,眼泪都饱含在眼里,只需要轻轻晃动我的身体,它们一定喷涌而出。我存好短信,拿出巧克力掰下一块放在嘴巴里。苦苦的,比往常吃的巧克力苦许多,但是味道丝丝醇香。
汽车还是不倦的行驶,我却不知道它驶向何方。心里真觉得空乏疲倦,这样的感觉从大脑传达到肠胃当中它们
自从看到米乐醉酒之后,我便断了和他的联系。不是因为不喜欢他的缘故,相反喜欢他的程度反而日益增加。我只是极其讨厌他喜欢别人的面孔,这样使我感觉自己非常的卑微,连同自己付出的喜爱也只有被他遗忘或者是轻视的地步。
喜爱和自己的自尊我选择后者,对于这些我是没有真正选择的机会,只好抱着还有的一些自尊安心度日。
周三我放假,莱利问我可不可以代他在成都四处转转。我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下来。我原本打算趁休息的时候将住处清理一番,让自己也有一个好的心情,但觉得莱利是一个不错的人抽些时间陪他也是不错的度过休假的方法。
傍晚的时候,我同莱利在住处附近的一家饺子店吃饺子。在等待饺子上桌的时候,进来两三个外国人,其中一个身材肥胖的老外熟练的对老板娘说,要三两韭菜馅,三两牛肉馅,和二两白菜馅外加一碟糖醋排骨和海带汤。
莱利的蓝眼睛里露出十分羡慕的神色。“真是了不得,口语说得一级溜,点菜也是十分熟练啊。”
“你在呆上些时候可以做得比他还要好许多倍。”
饺子上桌之后我给莱利配上料,让他尝尝看。他不熟练地蘸上佐料然后送入嘴巴里。旁桌有两个男人直盯着莱利看,一副想要取笑他的样子。我没有表情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低下头不敢再正视我们。
“这个味道真是了不得。”莱利砸砸嘴巴,“真是了不得。”
他嘴巴里不停重复“了不得”这样的字眼。我估计是刚从别处学来得,所以一直挂在嘴边。他的动作完全就是一个小孩模样,高兴的时候就眉开眼笑,苦闷的时候就紧锁眉头。我也没吃多少,只是觉得看着莱利这张开心的脸心里也觉得亮堂堂的。
莱利提议去市中心转转,我领他乘上81路公交车到市区中心。这时候天并没有黑透,几乎半透明的天空在边际燃起紫色的晚霞。我们在最繁华的步行街四处转悠。莱利见到什么都是一副满心欢喜的样子,路过没一个店门的时候都硬生生的将我拽进店里。莱利看到什么都是好奇喜欢的样子,整个圆脑袋都贴在橱窗上面,睁大蓝眼睛看展示柜里面的饰品。
店里的售货员上前给莱利推销。莱利拿一条银制的手链问我喜不喜欢。我摇摇头。在店里又站了片刻,莱利才不舍地同售货员告别。
“真有那么喜欢?”我问莱利。
“是的呀,”莱利夸张地张开嘴巴,“什么都非常的喜欢,只要看得到的都非常喜欢。”
情侣三三两两地从我们身边经过,华灯之下他们肩并肩的影子看上很温馨。我们在这条步行街上来来回回走上了三次。莱利问我累不累。
“还好,不过有些口渴了。”
莱利环顾四周之后指着一家快餐店说:“我们上去喝可乐,行不行?”
正当我们沿台阶而上的时候,我看见米乐同一个女孩也正要上去。我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赶快离开,不要再同他见面。可是四周没有我可以遁地而逃的方向。米乐同那个女孩向我们走来。
“这是巧得很,在这里也会遇上你。”我说。
“那倒是,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米乐依然保持那种温文的笑容,“也真是很巧合。
我们相互介绍自己的之后,四个人一同上搂。莱利因为结识到新的面孔看上去心情不错。我们坐下来之后莱利殷勤地询问我们喜欢吃什么,待那个女孩点完餐之后莱利同米乐去买吃的回来。这时只剩下我和那个女孩。
女孩剪一头齐刘海,栗色的长发挽成一个蓬松的发髻,在发根处别了一圈紫色的发卡,涂染过睫毛膏的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眼睛上,耳朵上垂下长长的闪光的耳环。她看我在瞧她,冲我笑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我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捡到可以寒暄的话。我们都向朝窗外望去直到莱利和米乐捧着餐盘过来。
“丽达,你的薯条、汉堡和可乐。”莱利挑出我点的东西。
“丽达,你怎么叫她丽达?”那女孩问莱利。
“那我讲讲这个名字的来历可以吧,丽达?”莱利问我。
“当然,我也愿意听听。”
“宙斯,你们知道吧,其实是一个极其贪恋凡尘女子的神,但是他的妻子赫拉非常强势,所以宙斯去勾引女人的方法都是见不得人的。一次他爱又爱上凡尘的女子,便化作一只天鹅同那个女子嬉戏勾引她。女子自然不知道天鹅就是狡猾的宙斯。不久后女子诞下一枚天鹅蛋,那便是宙斯的女子,也是后来引发特洛伊之战的女子海伦。丽达就是海伦的母亲,宙斯的情人。”
“那你为什么将她同丽达联系起来。”女孩指着我。
“这个也没有所以然的,只是突发奇想。”莱利将番茄酱涂抹在薯条上给我,“上次看你吃的时候特别喜欢。”
女孩同莱利十分谈得来,不停向莱利询问许多有关爱尔兰的事情。莱利也是万分喜欢同这女孩谈话,两个相谈甚欢。倒是我和米乐却像是刚才认识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其实并不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反而我心里有一堆话要同他讲,只是我不知道说什么更让彼此舒服,所以我选择什么都不说。他啜一冰咖啡朝窗外看去,然后回头听莱利他们聊天,是不是插上一两句话。
我心中有一种预感,这个女孩便是米乐还在喜欢的女孩,这段时间他们怎么又再次相识我却猜不出究竟。
吃完东西之后我们小憩了一会儿才从快餐店出来。这次莱利同那个女孩子走到我们的面前,他们好像还有什么聊不完的话题似得。我和米乐在他们后面缓缓地走。我们好像是交换了彼此的伴侣似的,他的女伴成了我的男伴的女伴,总觉得四个人呆在一起十分的古怪。
“她就是你酒醉之后在喉咙里生生唤着的女孩?”走下台阶后我问他。
米乐没有否认,还是露出他招牌式样的笑容。以前曾经觉得他这样的笑容是可以迷倒众生的,但是现在却觉得十分可恶起来。这样我既看不透他的心思,也察觉不出来他的喜怒哀乐,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真是让我觉得厌烦。
“那我就觉得十分抱歉,本来你们好好的约会都被我们毁了。”我用带讽刺的口吻说。
“没有关系的,如果她觉得满意和开心我也没有什么好觉得失望的。”
“看来你的喜欢倒是挺大度的。”我的语言变得尖酸起来,“真是深情得很呢,这世上你这样的人头等一流的好。”
米乐听出我话中的刻薄,还只是笑,好像是在对我说,不同我计较。
“接下来做什么呢?”女孩回头问米乐,“去看电影吗,时间好像还不晚。”
她又转向看着莱利好像在询问莱利的意思,莱利又调头过来问我是否想看电影。我打心眼里不想再同他们一道,却不知道如何推脱,口中含含糊糊地说随你们愿意。米乐看出我的意思,同那个女孩说今天不要去看电影,莱利中文并不好。
女孩嗯了一声,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走到站台的时候,四人各自乘车离开,我也没有同米乐说上什么话。离开的时候我倒是很后悔的,心里其实很想同他和和气气的说上几句暖心的话,可是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后来我还同那个女孩见过面,但是一直不能记住她的名字。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是刻意不去记住她的名字。
四月底原来公司的同事约我出去爬山。我推口说不愿意再见公司的经理,虽然没有做什么坏事,但是觉得很尴尬。她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着说,你就一来吧,如果有经理一道我也是不愿意去的,早考虑过你的顾虑。我也不再推三阻四的,一口答应下来。
我们约定周五出发,在上山过一夜再下山。至于住宿和吃饭他们早就联系好了。
周五我同他们在汽车站碰头,米乐也在其中。他见到我露出喜悦的笑容,我则撇过脸去同其他人说笑,只剩下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他那副失落的样子,我心里倒是得意洋洋的,觉得解气过瘾。
通过验票口,一行六人上车。米乐坐到我的身边,碰碰我的手臂说:“我是哪里开罪于你,做出冷漠的样子不同我答话。”
“你怎么会有开罪我的地方啊,你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人。”我又露出尖酸的样子,“别人开心你什么都没有所谓,这样的好人难能可贵啊。”
我一语出口就后悔起来。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刻薄、小器,就像一个烦躁的更年期妇女,每一个动作眼神都不再我原本的我。越加觉得自己可恶,就像讨厌的毒蜂一样叮在米乐身上蜇他的皮肉。看来他也会讨厌这样的我。
汽车缓缓开出车站,米乐想同我说上几句,但觉得不妙也只好保持缄默。我从包里掏出《弗洛伊德心理哲学》摊开在大腿上看。米乐又凑过头来说:“这种书你觉得好看吗?”
“还不错。”我说,“花时间看看也觉得不错,有些道理他说的还是满合情合理的,有些不尽然全是正确的。”
“听你这样说来我也想瞧瞧。”
我将书挪到他和我的中央,用书签卡住书脊。这样心平气和地同他相处我是非常愿意的,而且我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愉悦,只是有时我固执得要命不愿意妥协。
我消除同米乐的结怨一路上同他说笑。他给我讲同住在屋檐下莫宁追求女孩子的方法。
“那小子对于浪漫的小把戏玩得倒是很熟练,每个女孩似乎都吃他这一手。”
“他是如何的浪漫呢?”
米乐合上书说:“方法还是老套,无非给女孩写写情书,然后有的没借以各种场合和名义同喜欢的女孩见面。见面之后又极尽殷勤和关爱。其实这样的方法已经不鲜见,只不过他坚持长久的原因才令人钦佩。他模样虽然算不上俊朗,但也讨女孩子欢心的。”
“那倒也是,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打动的,如果他出于真心。”我拉上车窗的帘子。
米乐继续详细给我讲莫宁追求女孩子的细节,有些可笑但是却不失可爱之处。
车上密闭的空气让我觉得十分疲倦,米乐不讲话的空我便靠在椅背上打盹。待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的头靠在米乐的肩膀上,身体也同他亲近地挨在一块。阳光,金黄色的阳光,透过帘子投下点点的光斑,这些光斑又印在米乐英气十足的脸上。他安静地沉睡在我的身旁,呼吸均匀如同婴儿一般。其实我非常想摇醒他同他在说上些什么,无论什么都会觉得喜悦,可又不好打扰到他的安宁。窗外是一闪而过的景色,如同蘑菇状的树发开新芽,在夏天来临之际储备自己的美丽。春天就应该如此,让人觉得充满希望。它们生动的影子像幻境一样一帧一帧往车尾跑去。
我又将头靠在米乐的肩膀上,舔舔干燥的嘴唇继续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