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的主人和季瀚文是老朋友。几人过去的时候,便已经在那里摆好宴席等着。
这位老朋友季桑也见过几次,有几分印象。
出了名的慈善家。
“老季啊,你这人有晚福哦,女儿这么优秀,女婿也如此出众”
说完,周永山笑着看着傅以斯
“说起来,我和傅觉早先年也有几分交往,你和他很像”
傅以斯微微低头
“周伯父最近推的慈善学校父亲经常跟我提,让我多跟您学习”
“哦?”
周永山扬着眉
“嘶,我可是听说你是名医生”
季瀚文笑着插了一句
“他以后总得回傅家,再说,我季家也得交到他的手上”
闻言,周永山笑了笑
“这倒也是”
一行人寒暄完便进了餐厅准备吃饭。
季桑坐在杨君的旁边,整个吃饭过程都在替她夹菜。
“妈,我感觉你瘦了很多,是不是没有怎么吃饭?这几天我来下厨,把你养胖点”
杨君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刚才两个半小时的路程让她有些吃不消。但是,为了不让季桑怀疑,硬逼着自己吃下她夹的东西。
后来还是傅以斯阻止了季桑,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的菜
“你也吃”
杨君这才解放了出来。
午休的时候,季瀚文心疼地给杨君布药
“还是告诉她吧,这样你也辛苦”
杨君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摇头
“先过了这几天吧,等到最后一天再跟她说,现在讲了,她只会把我送回医院去”
季瀚文皱着眉
“你本应该在医院的”
这一路折腾,不知道又是受了多少折磨。
杨君笑了一下
“瀚哥,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你也知道,我待在医院没有什么用的,瀚哥,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在瞎说些什么?!”
季瀚文冷着脸,别人看了可能会被唬住,杨君却笑着牵住他的手,轻轻拍着
“瀚哥,这都大半年了,你怎么还没有接受呢?我不怕的”
季瀚文抿着嘴,反手紧紧握住她的
“我不想接受,杨君,我不想”
前半生在教学生涯里被称作冷面教授,后半生在商场里被称作笑面狐狸的男人,此刻却红了眼。
杨君眼眶酸涩
“可是啊,没有办法,瀚哥,最后一些日子我们就多留些回忆好吗?我不想等我走后,你一个人还待在死胡同里。你记住,你一定要,一定要带着我的份去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季瀚文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杨君勉强打起精神。
季桑专门做给她的饭菜她都努力的吃下去,拍照的时候还特意同季桑一起梳妆了一番,留下自己最美的一面。
看似和谐美满的生活,其实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事。
包括季桑。
有时候,人生里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巧合,有好的,有不好的,我们都必须得要接受。
季桑也没有想到,她会在经过父母房间的时候听到那么一段话。
癌症,晚期,死亡
这样的字眼轮番在她眼前上演。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重大的疾病会发生在自己的至亲身上。
原来,这么大半年,他们两个都在瞒着自己。说什么去新加坡旅游休养,原来是要去那里治病。难怪一直对自己特别宽容的母亲会在半年前突然为自己安排相亲,原来是想要亲自替她找好归宿。
所以,来b市也根本不是什么游玩。
季桑眸光微颤,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爸妈回国那天,傅以斯和爸爸在书房谈论的事情还有那严峻的表情
在b市私立医院听到的傅以斯的声音
酒店晚上傅以斯那莫名其妙的问题
还有妈妈的穿着
原来,傅以斯也知道了。
就她一个人不知道,就她一个人傻傻地蒙在鼓子里,还天真的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家庭旅游。
原来,这只是再给她留下最后美好的回忆。
季桑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房间里,杨君温柔着安慰着季瀚文,而墙外,季桑只能够靠着死死咬着自己的手心,才能够没有那么地痛苦。
这几天,季桑会独自一个人待在厨房,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就连傅以斯进来看一下,也会被她赶出去。
她费尽心思,天真地想要通过这一点不平,让杨君好受一点。
可每次在看到杨君那么努力地吃下去的时候,她又觉得无比地难受。
他们从国外回来这么多天,作为女儿的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母亲的异样。
拍照的时候,季桑不再只会单单得拍着他们,她会拿出支架,设定好时间,和他们一起出现在镜头下。
每到晚上,她便会趁着傅以斯睡着以后,偷偷地来到偏厅,亲自修整照片。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直到最后那天,在杨君刚将季桑喊到房间还未来得及将事情告诉季桑就晕了过去时。
所有人都漏了马脚。
季桑直接到外面喊来傅以斯,表现得格外冷静,甚至还能够记得拿起手机喊救护车。
只是那手却一直在颤抖着。
傅以斯简单地检查了一番,直接给陈默打了电话,而季瀚文则是抱着杨君到了车里。
一路上,傅以斯几乎是在飙车。
季桑没有任何的质问。
季瀚文便什么都清楚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季桑红着眼,哑着嗓子
“前几天,你们在房间里谈的话,我都听见了”
正在开车的男人闻言飞快地扫了她一眼。
到达医院后,陈默直接带着人进了急诊室,季桑身子一软,就要往下掉下去,男人一把搂住她的腰,皱眉低问
“还好吗?”
季桑趴在他的怀里,借着力,轻问
“能挺过来吗?”
季桑双眼无神地盯着手术室门口,手一直紧紧地抓着男人的手臂
傅以斯用力地将她搂紧怀里
“能挺过来”
季桑突然大喘了一口气
不停地重复
“那就好那就好”
而后,埋在男人的胸膛里哭了起来。
这几日的痛苦克制,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发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