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才擦亮军队就排列整齐往西边两郡进军。完完整整收复湖州、歼灭江广势力就在此一举了。
其实郑观当初派来支援江夏的只是一部分兵力,另一部分的大军早已前往前线作战,郑泽他们算是后到。大军在湖州西部汇集后又分作两支,孙起、吴悠带着高柳等人往西南边的武陵郡清缴江广的两个女儿,郑彪带着郑泽、郑煦等人前往西北边的夷陵郡清缴江广的二儿子。至于郑观,他安心坐在后方等着好消息。战事已近尾声,他们追那些残兵就和豹子追鼠一样容易。
因为此战主要是为了给小辈们积累战功,所以郑彪也放出手让郑煦和郑泽自己看着指挥。
郑泽与郑煦相商之下,面对残兵和百姓能劝降的就尽量不动武,实在有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就成全他们的愚忠。在那些归降的湖州将领的劝说与江广谋反的铁证下,一些的村县乖乖投诚免于战火,其余以为自己骨头能有多硬的也都被大军的铁蹄踏碎。
郑泽一行就这样一路攻入夷陵城。
城内是兵荒马乱,郑泽提着剑在落败战士与惶恐百姓的指路之下在一座私家宅院里发现了江广的二儿子。他倒是个有出息的,直接挟持了那家的妇人做人质。
“郑家的狗腿子!你们不是自诩正义之师吗!我呸!我警告你,你别过来!否则这个女人就没命了!”
他横着匕首抵在那位年轻女子的脖颈之上,因为心绪激动手颤得不行已经在那女子的脖子上划出了道浅浅血痕。女子的丈夫在一旁急慌着劝他求他放过女子,他们的幼子嘶声裂肺地哭着。
郑泽瞧见他这出荒谬无聊的闹剧,淡定从容地往里走。
那二公子见她越靠越近更加激愤,挥舞着匕首话语一句比一句狠。那女子被他勒着大气也不敢出只哽咽着死死闭着眼睛,跪在一旁的男子见状慌乱地苦求这位忽然闯进来的女将军千万别再向前了。
郑泽仔细打量了下那蠢货二公子和被他勒在怀里的小妇人,又看着这一屋子热锅上的蚂蚁笑着点点头转过身向着屋外的方向迈出一步。
仓——!
屋内平白响起破刃之音,一把短刀在空气中搅荡起风流涡旋,噗得一下直直没入那二公子的脑门。方才歇斯底里满嘴威胁的男子此时除了血涌喷溅的声音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被他挟持的女子摆脱了桎梏踉跄地爬出去与丈夫和孩子抱头痛哭。
郑泽对那边一家团圆的温馨毫无兴趣。她走到倒下的尸身边从他的脑门上抽回短刀再反手一砍收下了他的人头。
郑泽拎起他那还死不瞑目的头颅心中讽笑:好个连劫持人质都不会挑人选的蠢货。自己老大一高个,去挟持个矮小的女子,露出来这么大个脑袋当靶子呢。
郑泽草草擦了擦脸上的血,准备离开。那跪在一旁的男子上前谢道:“多谢将军救下内子。想来将军是隶属大将军麾下的。在下本是夷陵太守的主簿名为陈随,在下愿为将军带路前去夷陵太守府,惟愿此战能早些结束不再使百姓受惊。”
郑泽听言拎着人头走过去,这群才受过惊吓的人见了面目狰狞的死人头更是抖成了鹌鹑。郑泽反应过来把死人脑袋藏到背后,双眼上下打量着这文弱书生,盘算着他这话里露出来的意思。罢了,既然他自己送上门了,那她就不客气了:“不必言谢,解救百姓本就是军人该做的。夷陵太守府就劳烦你在前面带路了。”
陈随安置好妻儿引着郑泽去了太守府里。郑泽领着兵照旧先把放着户籍的屋子把守住,又去寻了夷陵太守官印拿在手里。事务已毕她就让陈随回去了。
等她处置完毕准备走出太守府,郑煦才姗姗来迟。
“我来迟了,真是辛苦你安排得这么妥当。”
“你要排兵布阵、安排事宜、安抚百姓,自然比我这个只管横冲直撞的要忙得多。喏,江广他家二傻子的头。”郑泽随手一抛把一直拎在手里的人头甩给郑煦,“夷陵太守负隅顽抗已经被我杀了,官印也拿到了,户籍文书都在里头封着,这些功劳就记在你身上吧。”
郑煦抱着手里的死人头看着重兵把守妥当的太守府正色拒绝道:“这怎么行呢?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我不能冒领。”
郑泽倒是没当一回事跟他晃悠出去。大街上士兵们列队奔波,百姓们四散奔逃。与慌乱不堪的众生们相比,捧着人头和官印的他们一派淡然从容像是在散步闲聊,真真是怪异得不能再怪异的景致。然而这种场面于他们而言早已不算稀奇了。
郑泽缓缓走着对郑煦坦然道:“这次父亲把我安排在堂叔麾下,就是为了修补我们之间的龃龉。杀了二傻子、把控住夷陵太守府可都是大功,这样的功劳若都算到了我头上,而你却一个都没落着,堂叔会更憎恶我的。我的军功有潜伏长沙、攻入江夏已经足够了。两相权衡,这功劳给你最好。”
郑煦不以为然:“那也不行。事情实打实是谁做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这可做不了假。而且此行我也积了不少军功,再说了我的官职本也不低,还没到要计较这两份功劳的地步。”
郑煦见郑泽还是坚持的模样又道:“我是说真的。就算我想要这些军功吧,方才我在前头安排事务,你在后头领着人突击,那些士兵可都是人证啊,要是被大将军发现冒认军功,我们俩都得挨罚!那才是得不偿失。”说完把那颗人头往郑泽怀里一递。
郑泽想了想,是这个道理。眼珠盯着那颗脑袋盘算出一个万全之计。
等两军重新于后方会合,郑观听着众人的汇报。
吴悠与孙起说高柳一军融合的很不错,郑武十分骄傲地禀报了自己打下了多少座县城又是如何截杀江广的两个女儿。郑观一一笑着应下按功赏赐。
等到郑煦与郑泽这队却是与众不同。
郑煦怕郑泽把功绩按在自己头上一个劲地说郑泽立了何等大功,听得郑彪眼睛都直了,恨不得用眼神活剐了这两个小兔崽子。郑泽在一旁赶忙打断郑煦的义正言辞高声说道若非有郑煦安排妥当自己哪能这么轻松得手,把他的功劳吹得比天还大,还求请郑观把自己的功绩赏赐算给郑煦一半。
他们俩就这样来回推辞互相吹捧,看得旁人眼花缭乱,心中还不由得生出一份感动之情。尤其是那些才投降过来的湖州军都在心里感叹:大将军麾下的将领真是和善友爱。而且这两位还都是郑家的公子——那就是小主公!如此身份却能做到谦让互爱,这行军氛围可比在江广手下好多了。
连郑观也被这一幕闹得无奈汗颜——郑泽是领悟了自己的苦心不错,可这也太夸张了。郑观抬手打断他们快把帐顶给掀开来的吹捧,按着郑泽的意愿把一半的军功算在了郑煦头上也是为安抚郑彪。又当着众人的面夸赞郑泽,让众将士以她为楷模,相互之间该和气谦让。众人纷纷称好。
倒是郑武在一众称赞声中想起自己方才的样子,好像显得有些急功近利了……这个郑泽竟在这里又踩了他一头!母亲说的一点不错,她的心机实在太深。
当然,沉溺在众人连连称赞声中的郑泽是算不到他那些小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