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1 / 1)知言寸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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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木条门打开了,一阵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窦少君立马用手遮了遮眼睛。

他透过指缝,看见一位衣着朴素而整洁,身形略显佝偻却气度不凡,灰白头发扎成一个四方髻立在头顶的老人,伴着开门而入的光芒走了进来,好似一位带着圣光的天使。

“小郎君,你醒啦,身上有无大碍?”老者见他坐在床上,便关切的问道。

窦少君闻声,连忙将遮眼的手放下,回答道:“没事没事,多谢老丈关心,小子并无大碍。“

他又赶紧起身下床拱手鞠躬,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同时语气真诚的说:“多谢老丈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所需,小子窦少君,能办之事情,定义不容辞。敢问老丈如何称呼?”

他在心中感慨万分,这原身平时没少做这些,他就起了那么个想法,这身体居然就如此熟练的做出一整套标准的动作,真是惨兮,惨兮。

不过这原身之前有被卖了十数次的经历,好像这还挺合理的,他也就释然了。

“小郎君何需如此,快快请起,你身子未好,快些上次歇着吧。”老者见此情形,迅速将手里的包裹丢在唯一的一张案几上,随后走出不符合他年纪的步伐,快步上前,将窦少君扶起,嘴里才接着说:“老朽焦延寿。”

焦延寿扶着他,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微微发颤,透过他身上的短衫,看到他身上虽无要紧伤,小伤却不少,想来是刚那番动作牵扯了伤口,疼痛难忍才会如此,不由的将窦少君的印象分打满,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或许将他留在丰李乡会是个不错的决定。

焦延寿轻轻的将窦少君扶到床上,才开口说道:“小郎君,你可真是运气好呐,老夫前几日路过东山,见你满身泥泞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你没命了,待老夫走近,才瞧见你呼吸平缓而顺畅,推搡了几下,却不见你醒来,便叫人把你背了回来。”

窦少君眉头一皱,几天前?难道他昏迷了几天?

不禁在心中感到一阵庆幸,乐观的人果然运气都不差,能遇到焦延寿,并且将他背回来,不然他有可能就死在荒郊野岭,成为最惨的穿越者,穿越就死亡……

也不知道死了还能不能穿越回去?额……想什么呢,这种事敢随便去赌的吗,还是珍惜生命,好生活着吧。

可这都过去几天了,萧家为什么还没有找到他呢?好歹他也是萧家的奴仆,也值几千个铜钱的啊,不会这么几天都没人过问吧,或者他被列为逃奴了吧,要这样的话,那他就完了啊,在汉王朝这么严格的户口制度下,逃奴基本就只有等死或者去深山当野人。

“老丈……”窦少君很想问问焦延寿,却见焦延寿拿着案几上的包裹,朝土灶走去,并没有听他的,只是嘴里不停的说着:“老夫见你久久未醒,便遣人去官府报备。官府差人来调查后,说你应该是萧家烧炭坊的人,可能为躲避泥石流,慌乱中摔下山了。”

窦少君悬着的心放下了,报官了好啊,报官了他就不是逃奴了,不用等死也不用去当野人了。不对呀,那他为啥还在这里呀,萧家不管他了吗?萧家这么土豪的吗,几千铜钱就不要了,不行我要问个清楚:“老……”

“小郎君,你定是那福泽深厚之人,不仅没死在那场泥石流中,而且听官差说你是从半山上滚下来的,居然只有额头上的那个瘀伤严重些,其余都是些小擦伤和摔伤,也就这几天你昏迷不醒,总叫人担心罢了。”焦延寿将包裹放好,端起一个陶罐,回头看了窦少君一眼,见窦少君开口立马说道。

‘嘿,这小老头真有意思,属唐僧的吧,还要不要人说话了,要不是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就大话西游附生了。’

算了算了,我们得尊老,毕竟这老头不仅敢救一个素未相识的人,还照顾了几天,要知道自己可是没有案牍,也就是身份证的人,一个不好就会构成隐匿罪的,既然焦延寿都这么好,那自己也不能忘恩负义。

窦少君跪坐起来拱手作揖,真心实意的说:“老丈的救命之恩……”

焦延寿又打断窦少君,示意无需如此,摆摆手说道:“小郎君你可还记得家人何在?”

嘿,你还有没有完了,又来,这该来的还是跑不掉。

算了算了,老年人嘛,查户口为重嘛,我忍了。

既然这就是传说中的查户口?那我该怎么回答呢,获得记忆里面清清楚楚的记得没有案牍。

只能如实的将记忆中,他如何被卖萧家,还有之前被卖十数次的遭遇都告诉焦延寿。

没办法,他可不知道官府那边调查出了什么,还有萧家那里也可以查到他的身份,这样又什么必有去编造一个身份呢,这么容易穿帮的事情。

不过他在诉说记忆中的那些遭遇的时候,着重强调了原身的各种悲惨。

嗯……只是单纯的感叹原身的不容易,绝对没有那些想要博同情的想法,最多有一点点,两手指之间的那么一点点。

“哦!难怪萧家会如此对你。”

“???”窦少君听闻此话,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啥意思啊?老丈。”

“就在你昏迷的这几天……”

原来他被捡回来的当天,焦延寿就让人去报官了,第二天,官府的人便来查看了,没有找到他的户籍,一番调查得出,他应该是萧家买来的私奴,就去萧家那边查证,结果确认了他就是萧家的家奴。

但萧家如今也顾不上他这个家奴了,因为萧家烧炭坊遭遇泥石流,一下子死了百多奴仆雇工,所有死者的家人,都跑去萧家哭闹,要讨个说法。

官府没打算包庇,萧家觉得招架不住这些人,没法再在宜阳县呆下去了,就变卖了所有家产,赔了些钱财,随后趁夜避难长安,投奔亲戚去了。

他就这样被萧家遗弃了。

又因他久久未醒,官府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将他留在了焦延寿这里,而不是将他重新发卖,也没有抓去充当官府的官奴。

也就说他现在不是萧家的奴隶了,但他还不算一良民,顶多算一流民,还得自己想法子解决生计。

窦少君的脸色又变得欲哭无泪竟凝噎。萧家可是他醒来后,想了好久的计划中的长期饭票,没有了萧家,也就没有身份,之前的计划也就白做了?

算了算了,反正都去了,那就重新计划吧,不是常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他现在被萧家抛弃了,也就说没有了束缚,诶~那这是个机会啊,可以利用萧家抛弃他的这个事情,混进城,然后去找个谋生的地方,念及此,他赶紧问到:“老丈,这儿离城里远吗?”

焦延寿听到他的问话,便放下手里的活,出声回答:“咱们这儿叫丰李乡,离县城近三十里远。”他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小郎君,你可是打算进城?”

“嗯,我打算去城里找个谋生的地方。这萧家已经……呸,走了,我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另求谋生之处。”

焦延寿盯着他,见他眼中充满了期待,想想他说的也对,他又得换一家了,但现在还不能让他离开,便缓缓的说道:“小郎君呐,你刚苏醒不久,老夫劝你还是先在本乡安顿一段时日。”

“多谢老伯好意,小子这几日已经多有麻烦老伯,既然我已醒来,怎还敢留在这里给老伯您添麻烦,小子还是去城里另想他法。”窦少君看着这破旧的茅草屋,自我感觉不能给焦延寿增加负担。

其实是他现在没有户籍,这个时代又有令人头疼的什五保甲连坐制度,现在不走就麻烦了,还是趁这个机会赶去城里,发达之后再来报答他便是。

“不麻烦,小郎君,你安心的留下,这屋子如今没人住了,不会给我这老头子添什么麻烦,嗯对,你就安心住下吧。”

焦延寿见他还想去城里,看了看身边装粮食的陶罐,倾斜罐口让窦少君能够看见里面,接着说道:

“你看这罐子里还有些吃食,应该够你吃十天半月,等你伤好了,就在乡里找些事情做,虽然乡里人没什么钱财,但一顿饭还是有的。”

窦少君不知焦延寿为何这么想把他留在这里,只是焦延寿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现在是没有机会去城里了,看来只有以后找机会了。

算了算了,不进城就不进城,反正他刚穿越没几天,其中还昏迷了几天,现在对外面所知甚少,既然出不去,而且这地方也没人住了,那他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是挺不错的,还可以先在乡村适应适应,等适应这个时代了,再去城里岂不是更好,到时候就不怕被人发现有什么不对了。

他想通之后,就朝焦延寿作了个揖,说道:“多谢老丈,那小子我就多有打扰,可是…不知…这屋为何没人住?”

“不知你是否认识赵老三,他也在萧家烧炭坊做工,这件屋子就是他的。”焦延寿说起赵老三,脸上微微一楞,黯然伤神道,“他没有你那么好的命,没能躲过去,那日,老夫便是带着乡里的人去领他回来……”

这赵三是乡里的渔夫,平日里靠捕鱼在乡里换取所需,偶尔遇到过路的鱼贩还能换取钱财,日子过的倒也滋味,可惜好日子不长,遇到妻女双双患病,靠乡里帮忙,借了些钱财,保住了女儿,为了还债就去萧家烧炭坊赁庸长工,好不容易快要又好日子了,结果遇上这事儿了。

焦延寿又一脸忧伤得说完了,中途窦少君想安慰他的,结果还是一张嘴,就被打断了。

片刻后,焦延寿一脸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声音低沉的说道:“他没有亲人,只有一个七岁的女儿,我就将子怡接到我那里,替他照顾,这屋子便空出来了。

老夫让你留下,不仅是因为这屋子空着没人住,还有……你可还记得月前的地龙翻身?”

窦少君看了看“记忆”,貌似月初的时候发生过一次小地震,张嘴说:“记……”

焦延寿见他记得,便继续说:“那是齐楚之地,遭遇地龙翻身,之后有数千人流落至宜阳县。

官府虽有施粥建棚,但官府给的,只能让这些流民饿不死,他们缺乏谋生手段。

这些流民便想卖身为奴,都聚集在城外,城里怕引起骚乱,在城门口设了严格的入城检查。

你本是萧家的私奴,没有名数,如今萧家避难长安,你无法取得检、传。进不了城,你还会被赶到流民棚。

老夫将你捡回,便有为你作保之责,所以你就安心在此住下,你身上虽无要紧伤,但终究还是伤痛不少。

等些日子,官府将那些流民安置了,老夫便为你作保,带你入城去,到时候是走是留,都随你。”

窦少君也知道汉王朝为了严格控制人口流动,需要经过批准,手续齐全,才能迁徙与外出周游的,当然有地位的人可能不一样,但他这个小奴隶哪有什么地位可言,只有遵守规则。

本来他还以为可以借萧家丢弃他的机会,进城看看有没有机会从良,现在看来官府没有将他重新发卖,也没有抓去充当官府的匠奴。肯定是焦延寿做了什么,既然他没说,那自己也不问,反正他身无分文,啥都不怕,留在这里也还行,在这里也可以好好考虑以后的路怎么走。

想通之后,窦少君便起身施礼:“多谢老丈,大恩……”

“你好生歇着吧,”焦延寿把窦少君劝下来了,抽出釜底的柴火,对窦少君说:“这粟米粥也快熬好了,你一会儿你记得吃了,一会儿有人来照看你,老夫要去处理这山洪的事情。”

窦少君想起穿越那晚的恐怕山洪,又见焦延寿如此匆忙,便知这次的山洪肯定不止烧炭坊遇难,在这个命比纸薄的时代,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有很多人遭殃,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发生瘟疫,便急切的问道:“老丈,乡里受灾严重吗?”

焦延寿皱着眉头,还是停下简单的给窦少君说了几句。

这一次丰李乡在山脚下的村子,真的是霉到家了,前几天晚上的那股山洪,从山里裹挟着巨石泥浆浩浩荡荡得将山下几十户人的村庄摧毁得干干净净,村子里的人没怎么遭殃,主要是田地遭殃了。

这几日乡亲们和衙役都在抢救粮食和寻找自家的亲人,可这次山洪比较猛烈,残木碎石泥浆倾倒了一大片,而且已经过去几天了,这只能将尸体清理出来埋掉,不然太阳一晒,就恶臭十里。

窦少君感觉情况有些严重,只好硬着头皮将焦延寿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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