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和杨帆穿过晒谷场,拐进一条小路,走向自家小院。
这条蜿蜒的小路,大约两百来米,坡度比较陡。
小路两旁,放眼望去,都是小块小块的梯田,有的种着水稻,有的种着红薯,有的种着黄瓜茄子辣椒和青菜。
路边长着十几棵果树,有枣树,板栗树,柿子树,枇杷树,桃树和李树,都是林溪的爸妈多年前栽下的。
抬头一看,蜜枣、板栗和柿子挂满枝头,陆续都要成熟了。
林溪嘴馋,撒娇着央求丈夫,帮忙摘几颗蜜枣尝尝。
杨帆用力一跃,轻松抓到一把蜜枣,伸手递给妻子:
“正好有两颗枣变红了,应该比较甜。”
林溪尝了一颗:
“嗯!很甜!正是小时候的味道!”
然后,她环顾四周没人,就把另一颗轻轻喂到丈夫嘴里。
生活的甜蜜,莫过于此。
此时此刻,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林溪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惬意地呢喃:
“帆,看来咱俩换一种活法,真是换对了。前几年在深圳工作,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下班基本都很晚,很少能看到夕阳。现在才觉得,下班时能沐浴着夕阳,竟有如此美妙的幸福感。”
杨帆长叹一声:
“是啊!996的工作节奏,慢慢把人变成了一台机器,只知道埋头加班挣钱,却逐渐失去业余生活的乐趣。大学四年,我酷爱踢球,可是毕业去深圳后,工作越来越忙,身心越来越累,球场又稀缺,四年时间踢球的次数,加起来还没有大学半个学期多。”
“现在你几乎每天都要踢球,课间操时间可以踢,下午下课后可以踢,周末可以在小区附近的公园球场踢。说真的,如今看到你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我能感受到,你很快乐。”
“哈哈!踢球乐无边,快活似神仙!在深圳工作的时候,我只能忍痛割爱,那种憋闷,不堪回首啊!”
俩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
林溪老家的屋子是座平房,看起来比较陈旧了。
屋前的小院,面积不大,角落里有一小块菜地,种着小葱和蒜苗。
屋后一大片山坡,基本都是村民们各家各户承包的果园。
林溪家的果园有两亩多,以桃树、枣树和板栗树为主。
溪谷村地如其名,七山一水两分田,人均耕地不足一亩,山坡上的果园倒是不少,每户都承包了几亩地。
只不过,村里的果园基本都是家庭式小规模粗放经营,投资不足,品种更新不及时,果农们普遍缺乏科学先进的种植技艺和理念,售价较低,因此每年的果品收益并不高。
林溪的父母看到女儿女婿回家了,老两口脸上挂着笑,心里甜如蜜。
自从林溪的弟弟九年前不幸溺水夭折后,老两口痛失唯一的儿子,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好在女儿林溪学习成绩很不错,第二年就考上了远在广州的中山大学。
为了挣钱供林溪上大学,父母辛勤劳作,省吃俭用。
家里的现金收入,之前主要靠两亩果园。
可是果园收益并不多,于是林爸爸利用农闲时间,时常去周边乡镇和县城的建筑工地打零工,每年挣的钱比卖果子还多一倍。
林妈妈在家除了种菜和操持家务,每年还要养两头猪,几十只鸡,尽力贴补家用。
四年后林溪大学毕业,去了深圳一家广告公司工作,收入还不错。
后来老两口听女儿说找了个男朋友,工作稳定,收入颇丰,既是同学又是同乡,知根知底,感情融洽,俩人打算以后就在深圳买房安家。
女儿这么有出息,能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去深圳这样的大城市扎根立足,父母自然引以为豪,时常在亲友邻居们面前夸耀女儿。
然而,当林溪半年前说,要和男友一起回家乡当老师时,她父母一开始非常不理解。
杨帆的父母自然也一样不理解。
在深圳好端端的工作和生活,不是很好么?
为什么要离开繁华的大都市?
为什么要回到落后的小山村?
可是没过多久,双方父母就发现,林溪和杨帆的决定太明智了,可谓皆大欢喜。
首先就是经济压力大减。
先前,林溪和杨帆打算在深圳买房安家。
为了早日实现这个目标,不仅两个年轻人辛勤工作挣钱,双方父母也在辛苦劳作,努力攒钱给孩子凑首付,能帮一点是一点。
和林溪一样,杨帆的父母也是普通农民。
杨家村水田和池塘较多,多年来杨爸爸以养鸭子为主业,但规模不大,近年来每年收入最高也就四五万。
杨帆是独生子,妈妈生他时难产,之后在医生的建议下结扎绝育。
杨妈妈从此落下病根,时常生病,每年的医药费开支不小。
虽然林杨两家的父母辛苦挣钱,节衣缩食,一点点攒钱凑首付,然而短期内,这对子女的帮助不大。
因为,深圳的房价实在太高了。
在沉重的经济压力面前,林溪和杨帆,还有双方父母,都有些焦虑和迷茫。
现在好了,小两口决定回家乡工作,打算就在青陵县城买房安家,俩人的积蓄和收入足以搞定婚房,根本不用父母帮忙。
不仅买房不愁,小两口还有余钱买车。
自从买车后,小两口就商量好了例行的探亲计划:
每周二傍晚放学后,一起开车去林溪老家探望她父母,陪家人吃饭,聊天,并留下来住一宿。每周四傍晚去杨帆老家探望他父母。
从翠溪心悦学校开车去溪谷村和杨家村,都只需二十多分钟,非常方便。
此外,每个月选一个周末,一起去对方老家各待一天陪父母。
其余的周中夜晚、周末,以及寒暑假,小两口要备课,要学习,要培训,要享受二人世界,还要体验丰富的生活乐趣——
比如留在县城休闲娱乐,和朋友们聚会,开车去省城游玩购物,听音乐会演唱会,还可以去向往已久的诗意远方旅行。
当然,双方父母每年的生日,以及传统节假日,如春节,元宵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小两口都会回家探亲。
这要是搁在以前,林溪杨帆远在深圳,双方父母一年到头,基本上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和子女团聚,其他的团聚机会很少。
他们都只有一个孩子,他们逐渐老去,他们极其需要孩子的探望和陪伴。
现如今,大家不仅摆脱了沉重的经济压力,还可以经常和家人团聚,这样的幸福感,如此真实,无比珍贵。
今天是林妈妈51岁生日,女儿林溪一大早就打电话说,晚上和女婿一起回家吃饭祝寿。
于是,林妈妈赶早搭车去乡上集市买鱼买肉,回家杀鸡宰鱼,下午四点就开始炖鸡汤,张罗一大桌子好菜,忙得不亦乐乎。
傍晚时分,女儿女婿走进家门,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林溪还从学校食堂带回来两份硬菜,椒盐排骨和清蒸武昌鱼,她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再炒了一盘青菜,随后大家就开饭了。
祝寿的开场白说了,酒也敬了,大家正式开吃。
“妈,您炖的土鸡汤,太好喝啦!”
杨帆对丈母娘的厨艺赞不绝口。
林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
“嘿嘿!好喝你就多喝点!”
林溪笑盈盈地接话:
“你还算识货。这是我妈亲手喂出来的老母鸡,就在我家果园里散养,养了快两年,炖了两小时,地地道道的土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