唃厮啰是一个佛教国家。
传闻开国皇帝是从小被寺庙里方丈收养,后来成为得道高僧,因为饱读佛经义理,开创绝世武学,在战乱中因为显赫的战功被士兵们拥立为王。后来唃厮啰历朝都有不成文的惯例,即“佛为显学”,“有大事必集僧决之”。
今日是十月初五,达摩祖师圣诞日。唃厮啰王上带着啻羽和楚央前往大佛寺礼佛。
楚央头发高高地扎起,戴着素色面纱,一袭白衣清朗精神。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灵气。这也是王上最喜欢她的地方。
走进哏山,这里是一片皇家寺庙群。山势连绵起伏,树木枝繁叶茂,大佛寺就掩映在碧水深山之中。
登山寺庙古朴幽静的台阶,进入大佛寺内,只见里面空间极为广阔,巨型的佛祖卧像令人十分惊叹。卧像自然流畅,生动形象。佛祖闭着眼睛,嘴角微笑,一派祥和,让人看了也心生幸福。
四壁是五彩斑斓的佛祖绘像。右边有一条石头打磨的长长甬道,甬道里亮着灯火,一眼望不到底。
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正在与王上交谈。楚央看了看啻羽,他正靠在一边,向往生池里给鱼投食,他垂着头,神态也是十分安和。这个哥哥,对所有的一切都是淡淡的,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乎。
“公主,想进去看看吗?”阿花看穿了楚央的心思,鼓动她说。
“这能进去吗?”楚央早就注意到甬道旁用毛笔写了几个字“僧人用道”,故一直迟疑着。
“谁规定了这条路只能僧人走了?那狗还有狗道,人还有人道呢,不都是路上走吗?”阿花撅着嘴。
楚央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阿花:“快别说了,你这都是什么比喻!”
楚央又望了望甬道,那么,这条路又是通往哪里的呢?
“管他呢,里面又不会有妖魔、豺狼,就算有,”楚央摸了摸身上,糟糕,没带剑,寺庙里是不能带兵器的。
“哈哈哈,公主还有害怕的时候,难道你是担心撞见陌生男子?”阿花又凑了过来。
楚央没理她,趁没人注意,拉着阿花进了甬道。
甬道可真长啊。四周都是凸起的石头的棱角,看起来,这条甬道是从山里砸出来的。四壁都是切割利落的石块。
楚央和阿花两个人走在空旷寂静的石头路上,脚步声显得格外清脆。
“前面就是出口了。”阿花指着前方透出光来的洞口说,“终于到了,这石子硌得我脚痛死了。”
刚出洞口,可听叮咚的水声。茂林之中,可见山泉清冽,从上方瀑布肆意流淌下。
瀑布山崖怪石嶙峋,岩垒参差,水珠跌宕喷溅。岩石中间夹杂着旺盛的绿植。竹林间飘散着甘冽的酒味。
“是酒泉。”阿花尝了一口泉水,连连咂舌,“传说中的酒泉,原来竟在此处。我去找几个瓦罐,盛点回去给你泡酒糟鸡怎么样?”
楚央没理她,却闻得不远处有人道:“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此中。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是也空,非也空,源净露冽喜相逢。”
泉水中,一位和尚摇摇晃晃地从泉水升起的雾霭之中走来。他手持一只大葫芦,正仰头灌酒,酒水泼泼斜斜洒了他一身。他的衣服已然浸湿。他的胸前挂着一长串佛珠,里面是黑色衣衫,外面是红色纱袍,已经因为湿透而变成了酒红色。
“你是大佛寺的和尚?都说出家人有五戒,你是不是忘记了不能饮酒这一条?”阿花问道。
僧人停住了,从水中跋涉上岸,水花荡漾开来,形成激荡的波纹。
楚央这才清楚的看见这个男子的面容。
他二十几岁的年纪,清癯高傲,骨相俊朗,两颊透着酒醉的微红,眼里也汪着深不见底的醉意。
“长得倒挺不错。”阿花一笑。
楚央下意识掩了掩面纱。
“你们是王宫里的人。”僧人道,“我早说过,应该把甬道上个锁,省的闲杂人等都跑进来。”说完,他斜倪了阿花一眼。
“你才是闲杂人等。”阿花反唇相讥。
“哦哦,你不是闲杂人等,那你是寺庙的人了?敢问你是哪座庵里的小仙姑?”僧人哈哈大笑。
“去你个花和尚。”阿花气愤的上前拿起僧人手中的葫芦。手间即将触碰之际,僧人轻松退后,却被崖石绊了个踉跄不稳,还好靠住了一棵树干,没有摔倒。
而他手中的葫芦已被阿花一掌击飞掉进了泉水中,漂在水面上。
“阿花休得无礼。”
楚央向僧人欠了欠身:“大师您好,多有冒犯,请谅解。”
僧人一笑,双手合十:“不敢。”
“敢问大师怎么称呼?”
“小僧青一。”说完,他转过身重又涉足回到谭中,拿起了葫芦。他将葫芦口轻舀酒泉,又酩酊醉饮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彻底喝醉了,仰面躺在瀑布旁。
夏天的风暖熏熏的,阳光透过树枝在他脸上投射下斑驳的叶影,更衬托得他面色绯红,似幻似真。
他仍旧是笑着,好像有万千的开心似的。
楚央俯下身,酒泉潋滟的光照在她柔和的眼波之中,她微微笑着,从青一躺着的那侧茂然丛生的植株中摘下一片大叶子,缓缓落在他的脸上。
青一从叶子里露出了一只眼睛,这眼睛亮的有万千繁星在闪烁,又清澈得像一头小鹿的眼神,这只眼睛醉醺醺地看着那条素色的裙摆下白罗绣屧踏尘而来。他伸手拭去一缕炭灰。
“公主小心!花和尚想摸你脚!”阿花拉住了楚央。“我们回去吧!不然王上找不到我们要着急了。”
那片盖在青一脸上的叶子抖动了下,是下面的人笑出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