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云刚一走进鸡舍,里面的鸡就炸了窝,到处都是扑棱的翅膀,鸡毛满天乱飞。
陈志高忙叫道:“宋书记,乐意,慢点走,慢点走,卵巢都被吓破了。”
乐意结婚两年都没有生育,很敏感。顿时铁青了脸:“陈志高你耍流氓。”
宋轻云:“乐意你别误会,老陈说我们把鸡给吓了,怕鸡被吓得以后不下蛋。”
陈志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道:“是的,我听人说过一事。有辆汽车在经过一家养鸡场的时候就因为摁了一声喇叭,就吓死了十只母鸡,其他鸡足足三天没有下蛋。这些鸡从小关笼子里,没见识,胆子比芥子还笑。”
乐意这才恍然大悟,气也消了。
“老陈忙着呢,陈新呢?”宋轻云笑吟吟地打招呼。
陈志高:“新狗去上班了,晚上才回来。”
宋轻云:“陈新妈呢?”
陈志高一顿,不说话。
宋轻云:“屋后的竹林都砍了,粑叶那么矮,她在里面可藏不严。估计你家里那位现正在山上玉米地里,太阳这么晒,别晒中暑了?”
天气已经冷下去了,大家都穿了厚衣服。
但红石村这里邪性,无论气温再低。太阳一出来,晒上片刻,就会热得你恨不得只穿一件背心。
陈志高一呆:“你怎么知道她在山上玉米地里?”
乐意:“快去把她抓了。”转身就要跑。
宋轻云一把拉住她,笑道:“家里这么多活儿,陈新妈妈舍得让陈志高一个人在家里受累?还有,等下陈新下班回家,他工作那么辛苦,没人做饭,爷俩吃什么呀?”
他又道:“老陈,我今天是来解决你和你兄弟陈长青纠纷的。没有任何偏向,不站任何一方。我做事一向公正,如果你信得过的话,就把这事交给我来处理。老躲着不见人也不是办法呀!”
说完,宋轻云就看着笼子里的鸡。
陈志高呆了半天,一跺脚:“书记,我是相信你的,我这就去找找。”
陈新家的鸡已经很大了,一身白色的羽毛闪闪发光,鸡冠子红得像霞。
鸡已经分笼,一个笼子里七只。
满鸡舍都是咕咕的叫声,还有鸡吃食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陈新妈的叫声:“人是我伤的,要杀要剐随便。”
宋轻云走出去,笑道:“大婶,你声音小点,吓着鸡了。谁说要杀你剐你了,情况都还没有了解清楚呢!”
“又什么好了解的,我就是看那混帐东西不顺眼,我要宰了他。”陈新妈满面的愤怒。
“没有任何原因吗?”
“没有,就是想杀他,杀了他,我家就清静了。”陈新妈一人做事一人当,道:“刚才我在外面看到陈长青,我越看他越不顺眼,就跑回家来拿刀。可惜那叫花子畜生跑得快,没能取了他的狗命。我这就跟宋书记你走陈志高,等下新狗要回来吃饭,记得做饭。新狗喜欢吃酸,把酸菜炒一下,加点蒜泥在里面。”
陈志高哭起来:“我不会做呀,新狗吃不下饭怎么办?”
“真想进监狱啊?”宋轻云有点头疼了。
这事可大可小。
往大里说,是非法藏有管制刀具,故意伤害,顶格处理,至少判个一年,缓刑一年半。
往小了说,就是小叔子和嫂子打架,简单的家庭纠纷,民不举官不究。
从宋轻云内心来说,他是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毕竟,都是一家人,真走法律途径,这两家以后就彻底成仇家了,都是至亲血脉,何必呢?
再说了,养鸡场也缺不了陈新妈。
正确的处理方式是陈新妈在宋轻云的主持下给陈长青赔个罪,再赔点钱什么的,就把这桩事化解了。
可看这大嫂的架势,她是要扛事儿。她深恨陈长青,绝对不会给小叔子低头的。
事情麻烦了。
陈新妈:“对,我就是要进监狱,我要让全村上上下下八百多人看看他陈长青是个什么样的畜生,看看他是怎么送他嫂子去劳改的,公道自在人心。”
“何必,何必哎,陈志高,你别哭了,我说了,我能解决的。”
陈志高一哭,陈新妈也跟着哭。
看到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哭成一团,乐意难得地没有发飙,面带不忍之色。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一个声音传来,是陈新。
宋轻云:“陈新你不是上班去了吗,这么早回家?”
陈新:“厂子里生意不好,早早就放了妈,爸,别哭了,别哭了我刚才在村口听人说了,咳,毕竟是一家人,动什么刀呀?”
陈新妈哭道:“新狗,那老畜生这段时间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天天偷咱们家的鸡,再这么下去,都要被他给偷光了,你养鸡这么辛苦,我实在气不过。他不死,咱们家的日子就好不了。你两人又念到他是亲人,下不了手,就只能我来。妈老了,活不了几天了,杀了他大不了赔一条命,不亏。”
“偷鸡,怎么回事?”宋轻云问。
“哎。”陈新一边安慰着父母,一边叹息着说:“三叔不是吃不起饭吗,就靠我家的鸡场为生了”
原来,陈新家的鸡已经长到三斤了,一个个膘肥肉满。
上次陈长青从沤肥料的池子里捞了一只死鸡,收拾干净做了一道菜,觉得还不错。
食髓知味,便动了心。
他见天在陈新家晃悠,趁人不注意抓起一只母鸡就跑。就算被人看到也不怕,直接下手抢。
如次一日三餐都吃鸡肉,吃得自家屋前屋后都是鸡毛,两只眼睛跟黄鼠狼似的,一在暗处就绿油油发光。
双方的矛盾就这样越积越深,今天陈新妈碰到陈长青,终于精神崩溃,动了杀人的心。
乐意:“啊,原来是这样,这个陈长青真是个泼皮无赖。”她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眼睛里不揉沙子:“宋书记,陈长青这是偷窃,等下一起抓了送派出所落案。”
她的意思是两边的都违法了,各了各事,都应该抓起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该拘留拘留,该劳改劳改。
可是,法律不过人情,尤其是在农村,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
按她的方式处理问题,最后的结果是陈长青和陈新妈同归于尽,这又有什么意义?
陈新妈:“好,我陪陈长青那私娃子一起坐班房。”
宋轻云:“没那么严重,陈新,借一步说话,咱们好好谈谈。对了,乐意”
他看了看乐意:“能不能让我单独处理这事,如果我宋轻云有违规的地方,你可以举报我。但请在这事没有处理完之前,你先不管。”
乐意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