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豪匆匆看完,脸咻的一下红了起来,就像晚霞一样,染红了半边天,孙蕙兰竟然给他写了这样一张纸条。他内心里很感谢孙蕙兰给他写这样的诗,可他一直没把孙蕙兰那样不爱笑的女孩当成理想,面对孙蕙兰他半点也没有紧张和心动的感觉,他内心里还是喜欢张朝霞那样甜美的女孩,所以这件事他很快就忘了。
那时候是刚开学的第三个星期,江心豪与江文明讲好了一起走,周五放学后,江心豪收拾好课本,正准备去找江文明,孙蕙兰来跟他讲,想和他一块走,江心豪拒绝了。孙蕙兰便低着头小声说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块走?是不是也嘲笑我的眼睛太小了,像豆芽一样,哼。”
江心豪抬头看了一下孙蕙兰,发现她正低着头,便赶紧低下头连忙否认:“不是,你的眼睛比豆芽大多了,真的,我就是不想和女孩一块走。”
“那你是因为我爸爸不在了,才不理我吗?”孙蕙兰低着头怯生生问道。
“当然不是。”江心豪赶忙答道。
“那是因为我哥哥上大学被送回来了,脑袋也不太好了吗?”孙蕙兰有个哥哥上大学后因为某些原因被送回了村里,人就变得痴呆了,所以孙蕙兰才这么问。
“不是啊,你哥哥只是变得不爱讲话了。”江心豪低头答道。
“那你就是没有嫌弃我,那以后我们长大了你会愿意和我一块走吗?”孙蕙兰抬起头追问,那双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辉。
“长大后,再讲吧。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江心豪无力地答道。他心想自己怎么能和女孩一块走呢,与女孩一块走会分散注意力,影响学习。
孙蕙兰眼圈红了红,也就没有追问,心想江心豪一定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好看,才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走,说影响学习只是借口,自己还是不要烦他了,便与别的女生一块走了。自那以后,孙蕙兰便没再来与江心豪谈心事了,但还是时常帮助江心豪,这让他很不好意思.......
江心豪从记忆中回转过来,悻悻地走到车棚,取出自己的自行车,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出校园,刚要走出校门的时候,他看见江文明骑着自行车像一阵风一样飞快地向前冲去了,他都来不及和他打招呼。
江心豪百无聊赖地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他知道江文明以后都不会和他一起走了。瑟瑟风吹到他的脸上,他感到如刀割一样。他真盼望这熬人的冬天赶快过去,可夏天也是热得人要死啊!妹妹和他就多次热得中暑晕倒。而且夏天还有蚊子,母亲总是用艾蒿点燃在屋里驱蚊,弄得屋里满是苦味和烟味。
北国的气候就是这样,不是冷得要死就是热得要死,像一个疯女人一样,终究是两个极端。记得小时候冬天的时候耳朵总是被冻得溃烂,他就把耳朵上的冻疮连皮带血揭下来,可没揭下来几天,耳朵就又冻住了,直到春天气温转暖才变好。冬天的时候总是没隔几天就感冒发烧——脑袋很晕,身上很冷,甚至还会得痄腮,母亲就打听了个偏方,用癞蛤蟆皮贴在他脸上。即使身体好的那几天,也冷得不想离开被窝,母亲用火把衣服烤暖,他才心一横、抖着身子穿上衣服。
想到这,江心豪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继续走着。“可能人生就是苦吧,总是天寒白屋贫,总是这样熬日子。以后又要自己一个人从学校家去了,为什么孤独的总是我?”他一边走一边想道。
他刚从校门出来,拐上一条柏油路,就远远地看到张朝霞和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推着自行车的男生走在一起,他们朝着江心豪回家的方向急匆匆地走着,而此时的他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好奇心盘踞了整个心田。江心豪看到,张朝霞在和那位男生说笑着,突然他觉得那位男生的背影很熟悉。江心豪心里很疑惑,再仔细地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江文明!
江心豪感到天地一片眩晕,心像是被钝器击中,不流血,但很生疼。他整个头脑都是木木的,手脚感觉更加冰凉了。
“张朝霞的家在乡上,不在那个方向啊!没听说她谈恋爱呢?他竟然和江文明谈恋爱?江文明不是这周末要去亲戚家吗?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呀?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江心豪心里难受地跟在后面,想走上前去问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又不敢。张朝霞是他什么人呢?他有什么资格问人家呢?他只能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跟在后面。渐渐地他们走出了乡镇,开始进入了山区,江心豪远远地看着他们一路说笑,甚至做出了一些亲密举动,心痛如刀绞。
强烈的痛楚让他停下来想走别的山路,可他又不忍心失去这次碰见张朝霞的机会。“万一,他们只是朋友呢,并不是恋人。我可能真的多想了。张朝霞在班上也和男生打闹呀。对,他们肯定只是朋友,肯定是这样!”江心豪一遍遍地安慰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觉。
他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不一会他们两个竟然丢下自行车,沿着上坡急匆匆地爬上了山,那山不高,转眼就没了人影。江心豪放下自行车,悄悄跟了过去。“他们要干什么呀?怎么不走正路?去了山上了呢?”江心豪在心里纳闷道,不由自主地跟到他们翻山的地方,原来是一处小山坳,他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抱头蹲下。随即张朝霞和江文明两人的谈话声隐隐约约传来。
“还挺冷,你冷吗?”是江文明哆哆嗦嗦的声音。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能不冷嘛!你穿得也太少了!”张朝霞说。
“我穿的不少了,里面是加绒保暖的,嗯,这件可贵了,等以后我问我爸要钱也给你买一件。我爸卖豆腐可挣钱了!”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都是我媳妇了。”
“谁是你媳妇?不要脸!”
“我要是要脸,你怎么会成我媳妇?咱们都那个了,还不是我媳妇!我都看了你的‘小白兔’了,像我家磨的豆腐一样白!”江文明嘻嘻哈哈地说,“你像梁咏琪,但她没你漂亮!”
“哼!我哪里是梁咏琪,我是王祖贤!你像金城武,但他不像你这么会甜言蜜言...........”
“行,你是王祖贤!可我不是金城武,我是郑伊健!来,祖贤,让伊健哥哥抱着你吧,让我揉揉你的‘小白兔’,你这样也暖和点。”
“不嘛,我先给你唱首歌呗,唱完了你再揉?”
“好的,什么歌?你快唱吧。”
“这首歌叫《兔子歌谣》,我唱了啊: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
“你唱的什么啊?还是我给你唱吧,‘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未来,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不管风雨再不再来’。不唱了,还是给你讲个笑话吧?有一天,小白兔妹妹出去玩,家去时迷路了,走到一个三岔路口,正好来了一只黑兔。白兔妹妹问道:‘黑兔哥哥,妹妹迷路了,能告诉我怎么走吗?’黑兔见白兔妹妹单身一人,便不怀好意的道:‘想知道吗?’白兔道:‘当然想知道呀,你快说吧。’黑兔道:‘想知道,就让哥高兴高兴!’。于是,白兔让黑兔高兴了高兴,完事后,黑兔一指左边,白兔于是向前走了。白兔回到家,不久后,生下了一窝小兔子,你猜一猜,小兔子是什么颜色?黑色还是白色?”
“黑色,因为兔宝宝随爸爸!”
“不对!”
“那是什么颜色啊?”
“想知道吗?”
“想知道。”
“想知道,先让哥高兴高兴。”
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就传来张朝霞娇羞的喊叫声,江心豪有些懵了,心在怦怦地跳着。他在心里愤恨道:“他们在干什么呀?难道他们要‘浮云散尽月当空,兔子怀胎产大虫’?老师不让谈恋爱呀!这不是明显的大白天不干好事吗?”可他转念又想道:“哎!其实也不算是干坏事,我美丽的张朝霞愿意的啊!为什么我不是江文明!”他突然想起江文明为张朝霞在胳膊上刺名字的事情,心里很羞愧没有他那么勇敢,他既羡慕江文明,又痛恨江文明!“江文明,你是很勇敢,可你也是个王八蛋,让美丽的张朝霞怀上宝宝怎么办!”江心豪第一次感觉一点幻想也没给自己留下,顿时心里像有一块石头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江心豪再也无心听下去了,头脑浑浑噩噩的,赶紧捂住了耳朵。江文明的欺骗,心里的女神被人拥抱亲吻,让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用,让他心里落了一场倾盆大雨,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开绝望的雨滴。他感觉自己注定要孤独一生,仿佛人生没有了希望,哀怜充斥了他全部的神经......
远处的山峦连绵不断,冬天,山上的树大都绿叶落尽,整个山上光秃秃的,山下也满是枯草,偶尔飞过几只呱呱叫的乌鸦,让人不禁感觉更加的悲凉。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霞映红了半边天际,冬日的天总是那么短暂。由于是寒冷的冬季,山里的人们不到天黑就已经不再出来了。另一个原因就是据说,去年夏天的时候,人们在前面的山区又发现了狼的踪迹,由于无法考证,也没人敢去考证,人们就信以为真了。江心豪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传说而已,因为他还要经过前方荒凉的山区。
临近夜晚,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他一直蹲在那个隐蔽的地方,痛苦地不能自已,是呀,自己的喜欢还没机会开始便已经被扼杀在摇篮里,一切已经结束。
尽管捂着耳朵,江心豪仍能模糊地听见张朝霞欢乐的叫声。很久之后,他才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感觉江文明和张朝霞离开了那个地方,说笑着走远,他才敢起身,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山坡,推起自行车向前走。
他感觉前方的路十分漫长。当他回头时,隐隐约约地看见,张朝霞和江文明已经下了山坡,推着自行车向学校的方向走去了。江心豪呆呆地望着他们,直到他们成为两个白点。他突然想到,其实江文明也没有骗他。他今晚把张朝霞送回家后,肯定得借住在乡上的他亲戚家。他对自己讲今晚要住在亲戚家其实是真话。“可为什么江文明能有这么大的幸福,而我一直是孤单呢?何时才能‘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江心豪越想越觉得孤单。
江心豪慢腾腾地走着。他一边走,一边凄凉地唱《独角戏》——这还是他去年暑假在邻居家看的一部电视剧《新乱世佳人》的插曲:
是谁导演这场戏
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
对手都是回忆
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
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
何苦给我美丽
演出相聚和别离
没有星星的夜里
我用泪光吸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