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看不到以后的路的,佛说过,人的一生,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定数,当时的他是不可能信这些的,年少的他相信未来是美好的,充满阳光的。天下之大,总有他立足之地,而且,经过初中生活的历练,他感觉自己还是成长了一些的,至少他认为自己是能够掌握自己人生航向的。未来的生活像一幅流光溢彩的画不断浮现在他脑海中。
高中开学时,是秋叶落地的白露时节。秋风飘过之处,秋叶随风漫天飞舞,飘落一地,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人走过去,沙沙作响。他捡了几片落叶夹在书的后面,希望学期末时能再看到这些金黄的叶子,并仿照初中学过的伟大领袖的《沁园春·雪》,做了一首《沁园春·秋》:
深秋风光,千里枫红,万里落蓬。望雁飞南去,薄云淡淡,山河尽秀,凝彩层层。日走行空,天人合一,万里山巅笑秋风。问浮世,青云照天地,谁是英雄?
江山如此多情,遂拔倚天逐尽恶龙。此秋战声起,荼毒鸦片,太平天国,黄海大战,风雨龙城。起义南昌,长征两万,谁主沉浮握手中?今长叹,数英雄人物,红日当空。
江心豪就在这样的深秋中开始了高中生活。他对高中生活是非常向往的,这不仅是因为对县城的好奇,更多是他对拥有一个新起点充满了期待。县城虽不是什么大城市,但在他看来却是另一番天地,这是江心豪第二次来县城,第一次是前两个月的中考,由老师带队,参加完考试就回去了。这一次,他将在这里度过三年的高中生活,想到将要认识的新老师、新同学,他竟然有些小小的期待与激动。
让他日夜期盼的这一天终于来了,江心豪背着行李很早就来到了高中门前,站在校门口,他抬头仰望着那鎏金闪光的校名,宽阔的大门,与初中的学校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他感觉人生好神奇,在无数选择中却只能做一种选择,而每做一种选择都将是不同的人生。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脚步也轻盈了很多,他踏进校门,走进校园里。可能是因为新生报到的原因,校园里非常活跃热闹,到处都充满了新鲜的血液。新生要先知道自己所在的班级,江心豪在指示牌的引导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展板前查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被分到了四班。
看完名单后,他走出人群,来到花坛台阶上坐下,花坛里,菊花争相斗艳,还有的像娇羞的姑娘含苞待放,也有一些残花让人看了不禁唏嘘,然而环顾四周,全是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他看到别的同学基本穿戴一新,而自己上身只有一件洗得发黄的白短袖,下身一条半旧的破绿军裤,这些还是母亲从别家讨要来的。虽然他对于这身衣服早已习以为常了,但看着其他同学的穿戴,心里还是生出一股浓浓的自卑感。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别的同学在生活和穿戴上早已跟上了时代的潮流,可他却没有任何变化,无论在生活穿戴上,还是在思想上一如既往的贫穷。
坐了一会后,江心豪扛着行李来到了宿舍。宿舍开着门,他进去后,屋里没人,他环顾四周,发现有八个床位,其他六个床位都已经被人占了,只有靠近门口的上下铺位还空着,他就把行李放在了下铺。他刚放下行李,门就开了,六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说笑着进来。其中一个高高瘦瘦,脸庞光洁白皙,有着清澈眼神的男生问他:“你是刚来的吧?我也是咱们宿舍的,我叫冯楚西!”
江心豪一看到眼神这么清澈的阳光男孩,心里立马悸动了一下,升起一股暖意,心道:“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干净清澈的男孩子?............没有天赋,笔下的文字,写不出你半分绝色,没法临摹你的容颜,持笔时偶尔有一点缱绻,甚是慵懒。想在无边的月色下,在那边的山或者海,为你唱起四月的序曲。没有天赋,情歌唱不出,还有心里的温度,只是触动了自己的感怀,落泪成珠。我有什么天赋,连爱意都哽咽在喉,只有我这双眼睛,曾为风花雪月明亮,还有为你,眼泪横斜。”
江心豪呆呆地想着,根本不敢抬头看冯楚西,耳根泛红,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直到冯楚西推了他一把,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才低着头小声答道:“我叫江心豪。”
冯楚西见他这么害羞,眨着大眼睛说道:“哥们,别这么害羞啊,以后咱们就天天生活在一起啦,咱们宿舍本来应该住八个人的,听说一名计划外录取的同学不来了,就咱们七个人,我给你介绍一下咱们宿舍的其他男生......”
冯楚西还没说完,一个抱着篮球、长得虎头虎脑的男生拍了一下江心豪的肩膀,笑道:“不用你介绍,我叫董兴亮!我的理想是去NBA打球!”江心豪笑了,宿舍里的其他男生也笑了。
董兴亮说完,指着一个长得像女孩的清秀男生介绍道:“他叫钱端修,理想是做.....!”说完,就搂着钱端修,很亲密的样子。钱端修挣脱他,举着手迈着小碎步走过来,眨着小眼睛,舔着嘴唇,奶声奶气地说道:“人家叫钱端修啦,我内心其实也不全是女孩子啦。”江心豪仔细看发现他扎着耳洞,腿也有点内八字。
通过介绍,江心豪才知道另外三位男生分别叫:潘旺伟、陆思齐、袁平凡。江心豪宿舍里有七个人住,这比初中宿舍住的人少点。他和他们又聊了几句,就出去了,他要去财务处交学费。
高中的费用与初中相比增加了很多,他走到财务处,交上了两百元学费。这些学费还是母亲舍了脸面去向亲戚朋友借的,他们这些亲戚都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十分害怕与他们家粘上任何关系,怎奈禁不住他母亲的再三哀求,才勉强借了一些,再加上母亲卖了一些玉米、地瓜、花生等粮食,总算是筹够了学费,但剩下的吃饭钱就所剩无几了。交上学费,江心豪小心翼翼地摊开所有零钱,数了数,仅有三十元。
江心豪原本是想一边上高中,一边打工的。可他打听到学校是实行全封闭管理的,仅周六和周日两天实行半天开关门制度,其他时间要求禁足,是不允许进出校门的。周六周日要出去,也需要出示班主任同意外出的签字。他想利用中午和晚自习的时间去打工挣钱以减轻母亲负担的想法,在这种管理制度下也只好作罢,这不免让他有些淡淡的忧伤。他皱着眉头,坐在操场的边上,心里盘算着怎么熬过去这四周的时间——学校为了让他们安心学习,月末时允许他们回家一次。他思考了半天,最后终于还是决定利用周末的时间去外出打工,自谋生计。做出了这个决定后,他心里一阵轻松。他期待着他的人生能有所转变,这也是他最美好的憧憬。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满怀信心地走向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