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面的？可是你为了武陵王谋反之事，来到云梦吗？”周若不确定太子是否只来过一次天祈。

“没错。我因为得知檀洵勾结武陵王之事，特地赶到凤吟城，帮助平乱。我可不想让云梦换一个精明的皇帝，那样打起来会很麻烦。”太子回忆道，“我到凤吟城的第三天，就遇到了你。”

果不其然，太子和周若初次遇，正是在武陵王谋反的那年春天。

临烟城香积寺的桃花灼灼，十三岁的周若女扮男装，化名周采，一身秀才打扮，带了笔墨纸砚，到香积寺的庙会上卖画，填补家用。

故世人只知道云梦第一才女精通诗词歌赋，却不知她擅长花鸟画。

周若在街上铺好地摊，展纸泼墨，立时，围上来不少人观看。

她不像历来文人墨客那般犹抱琵琶半遮面。

既然卖画是为了赚银子，索性明码标价。

她在画摊旁摆了一张写有润格的纸：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条幅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

一连几日都无人问津，直到翰林院编修吴贤仁偶然路过，见到周若的书画，看出来她师从著名画家乔温衡，而且青出蓝而胜于蓝。

吴贤仁以重金购置两幅他喜爱的大幅画卷，周若由此声名鹊起，买画的人也多了起来。

当时有位纨绔子弟，喜欢上青楼一位附庸风雅的清倌人。

这位清倌人最喜欢字画，那位纨绔子弟想到周若的画作受到吴大人的赞赏，就带着小厮亲自挑选。

由于那位纨绔子弟所要的对联尺幅甚大，周若索价一千两，纨绔子弟还价五百两。

周若不肯写，还出言讥讽，惹得路人窃窃私语，取笑那位纨绔子弟。

那位纨绔子弟恼羞成怒，指使小厮砸了周若的画摊。

这时，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身穿玄色衣衫，头戴斗笠，身姿挺拔的少年。

少年手中的长剑没有出鞘，而是横在那纨绔子弟和小厮的胸前。

周若对这位身穿玄色衣衫、挺身而出的少年很有好感。

那位纨绔子弟仗着自己父亲是大官，飞扬跋扈惯了，见有人阻拦自己，怒喝道：“哪来的野小子，敢扰小爷的事，你知不知道我爹可是当朝丞相。”

说起云梦国的当朝丞相孙维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孙维仁天资凶狠狡诈，舞弄权术，极擅长揣摩永嘉帝之意，以求固位专宠。

周若的父亲、姨夫上书永嘉帝要勤政爱民，而孙维仁却劝永嘉帝不必拘泥流俗，身为九五至尊，就应该竭尽举国之力来满足自己享乐。

孙维仁的这番话正中永嘉帝下怀，永嘉帝对他更加宠信，忠良之臣逐渐被贬逐。

得罪了孙维仁怕是有灭门之灾，看热闹的百姓作鸟兽四散。

那位纨绔子弟见状十分得意，盛气凌人地道：“臭小子，给跪在地上给小爷磕三响头，再从小爷的胯下钻过去，小爷就饶你不死。”

周若看不惯那位纨绔子弟的嚣张跋扈，又不会像市井泼妇那般破口大骂，冷声道：“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

“少年鸡？你居然敢骂老子是鸡？”那位纨绔子弟不懂文墨，只知道周若在骂自己，指着周若道：“你小子给小爷老实点，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那位纨绔子弟说道“算”的时候，已经被玄色衣衫的少年用剑重重地打到了肚子，“账”字刚出口的时候，整个人都倒飞出去。

“扑通！”

那位纨绔子弟落到了一丈外的石桥下的河水里。

“扑通！”

那位纨绔子弟的小厮也随之而去。

好在云梦人氏大多会凫水，那位纨绔子弟知道不是玄色衣衫少年的对手，狼狈地从河水中爬上岸，屁滚尿流地回丞相府搬救兵。

“这些纨绔膏粱，就应该如此教训。”周若觉得大快人心，对玄色衣衫少年又多了几分钦佩，““这位公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连丞相之子都照打不误，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玄色衣衫的少年淡淡地道。

“只恨生来不能带吴钩，尽诛宵小，收取关山五十州。”周若叹道。

“公子若真想建功立业，何不投笔从戎，在这长吁短叹未免太小家子气了。”玄色衣衫的少年冷声道。

“此事不提也罢。”周若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收拾画卷。

经过那位纨绔子弟一闹，她无法在这里继续卖画。

“我与公子一见如故，公子又搭救了我，不如到寒舍喝杯茶如何？”周若问道。

玄色衣衫的少年倒也欣赏周若的个性。

前一刻还在为不能征战沙场而伤怀，下一刻就如此洒脱。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玄色衣衫的少年觉得周若有一种说不出魅力吸引着自己。

玄色衣衫的少年跟着周若来到了“周府”，不禁感叹，别人口中的“寒舍”都是谦称，而周若口中的“寒舍”是真的寒，仅能遮风挡雨。

周若将玄色衣衫的少年请到后院小坐。

周府的后院不大，却十分雅致。

四周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卉，花香馥郁，留连戏蝶，好不热闹。

周若取来珍藏的一罐茉莉花茶，对玄色衣衫的少年说道：“这是我在香积寺后山采的茉莉做的，你闻闻。”

周若将茉莉花茶罐打开，放到玄色衣衫的少年近前。

玄色衣衫的少年只觉茉莉花一出，则百花不香。

周若采用的是盖碗冲泡法。

茉莉花茶经冲泡静置片刻后，她便提起茶盏，揭开杯盖一侧，顿觉芬芳扑鼻而来。

待茶汤稍凉适口时，周若双手将茶盏奉到玄色衣衫的少年面前。

玄色衣衫的少年取下头顶的斗笠，飘忽的面容也变得真实起来。

周若这才看到他双眼上覆着一层黑色的薄纱。

玄色衣衫的少年没有理会周若的惊愕，伸手接过茶盏，放在鼻尖轻嗅，赞道：“花香不掩茶香，茶香混有花香！”

玄色衣衫的少年小口喝入，并将茶汤在口中稍时停留，品尝茶叶和香气后再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