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九公主相陪,良娣一定不会无聊。奴婢就先行告退,若良娣有什么吩咐,差人唤奴婢一声。”孔嬷嬷说道。
“嬷嬷请便。”周若说道。
孔嬷嬷对周若的态度疏离又不失分寸,只是人家的资历摆在那里。
就连沁水公主都对孔嬷嬷恭敬有加,她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良娣,又怎敢不礼让三分。
从前周若当宫女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微不足道,命如草芥。
如今成了正三品的良娣,仍然感觉自己很卑微,而且还特别的劳心费神。
蓦然回首,除了身为户部尚书千金的那段日子逍遥快活之外,就数在司乐坊的那四年惬意些。
在司乐坊的时候,周若只需按时抚琴,演奏时不出差错,就没有人会为难她。
可如今处处都要伏低做小,夹着尾巴做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沁水公主瞥了身后提着食盒的春儿一眼。
春儿立刻放慢脚步,远远地跟在沁水公主和周若的身后。
公冶玲珠却没春儿那般伶俐,根本不会察言观色。
春儿上前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姑娘慢些。”
公冶玲珠看了一眼正在和周若窃窃私语的沁水公主,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跟着春儿一起。
以公冶玲珠的内力,沁水公主和周若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母后可有为难你?”沁水公主问道。
“皇后娘娘待妾身极好,怎么会为难妾身。”周若说道。
“那就好。”沁水公主心有余悸地道:“太子哥哥有要事不能脱身,让我到母后那里帮你解围。没想到来迟了一步,若若是你有什么意外,太子哥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周若这次意识到,春儿手中提着的食盒,应该是沁水公主替自己解围准备的,半路上遇到了自己,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太子殿下有那么可怕吗?”周若问道。
常乐公主惧怕太子也就算了,沁水公主可是太子的嫡亲妹妹,又生得这般温柔似水,怎么也会惧怕太子。
“这个……”沁水公主羞赧地垂下头,说道,“倒也不是。”
周若凝视着沁水公主双颊染上的俩抹红晕,更觉得奇怪。
沁水公主被周若看得脸上发烫,有些窘迫,说道:“不说这个,你平安无事就好。若是太子哥哥问起,你可一定要替我担着,算我求你了。”
周若看着沁水公主温柔的眼波闪烁着期待的神情,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沁水公主柔婉的眼角都是笑意,说道:“多谢良娣。”
周若觉得莫名其妙,说道:“公主殿下严重了。您是太子殿下的嫡亲妹妹,太子殿下疼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责备公主殿下呢。”
“太子哥哥我再了解不过,他既然嘱托我帮你解围,就是在意你。要知道他对明曦表姐都没这么用心。”沁水公主说道。
周若眉低一瞬,问道:“公主殿下怎知太子殿下对和静县主不曾用心?”
沁水公主说道:“明曦表姐被母后责罚时,太子哥哥都没有替她求情。”
周若微微震惊,问道:“皇后娘娘一直将和静县主视若己出,又怎么会责罚她呢?”
沁水公主顿了顿,说道:“因为她说不想嫁给太子哥哥。”
周若多日悬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可以落地了。
高明曦对她的态度,令她实在捉摸不透。
现在得知高明曦因为不想嫁给太子,受到高皇后的责罚,她总算可以安心了。
不管高明曦对太子有着怎样的感情,对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态度,只要她不嫁给太子,那就万事大吉。
她可不想花心思和高明曦这样聪慧之人勾心斗角。
沁水公主继续说道:“太子哥哥那般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绝世好男儿,可是无数名门贵女的春闺梦里人。明曦表姐和太子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情意更是非比寻常。只是——”
周若美眸蒙上一层黯淡。
她猜得不错,高明曦果然喜欢太子。
“四年前,大概是四五月份的时候。明曦表姐和我一起到东宫找太子哥哥玩耍。”沁水公主回忆道,“在太子哥哥的书房,我无意中发现几张手稿,是用飞白体书写的,字迹清丽秀逸。良娣可知这手稿是何人所作?”
周若一怔。
难不成这沁水公主口中的那几张手稿是出自她手?
这不可能。
她只送给太子一幅呕心力作的《竹鹤图》,可没有什么手稿。
“妾身不知。”周若说道。
“那几张手稿是四首赋,分别是《霜菊赋》、《幽兰赋》、《清竹赋》、《冷梅赋》。”沁水公主说道。
周若一惊。
这几张手稿还真是她写的。
花中四君子赋是她十二岁那年,和韩斐比试文采所作。
这四首赋一出,韩斐自叹弗如。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些手稿应留在韩斐家中。
怎么就跨越天南地北,出现在太子的书房呢?
“良娣这回总该知道这手稿是何人所作?”沁水公主说道。
周若还想继续装聋作哑,只听得沁水公主附在她的耳边,低声吐出“周姑娘”三个字,惊得周若一身冷汗。
“就是因为这几张手稿,太子哥哥和明曦表姐起了争执,太子哥哥不许明曦表姐在踏入东宫半步。”沁水公主说道,“后来,太子哥哥身患重病,一直东宫休养,两年半都未曾露面。明曦表姐明知道太子哥哥所患绝症会传染,依旧上书父皇,请求到东宫侍疾。父皇被明曦表姐的诚意打动了,准许她到东宫探望太子哥哥,可是太子哥哥却闭门不见。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明曦表姐对太子哥哥彻底死了心。”
周若竟然不知道太子得了重病,连东宫的门都不能出。
按照沁水公主所说的时间,应该是她到了司乐坊不久。
那个时候太子危在旦夕,才没有救她。
这样的推测合情合理,可周若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