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两天后就没再下了，但化雪是要比下雪时更冷的。

路上三三两两的扫雪宫人呼着白气时不时搓下手，然后有序的将雪往道的两边扫，待扫成堆后又撒上盐。

这条道是去梅苑的必经之路，雪下的大，梅苑的红梅也开的好，东祁的人都喜欢梅那气节，宫里的贵人少不了是要去一趟的。

特别是梅妃更是人如其名，每逢这时都会举行赏梅宴，邀请宫中的大小贵人一块赏梅。

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会经过这条道，扫雪自是马虎不得的。

阿若虽在内务局办事，但是因着总管太监蒋善的缘故，倒不必多做什么事。

看着窗外雪白的一片，不用出去也知道是着实冷的，能躲着自是躲着，她倒没有宫中那些贵人那样的雅兴，闲暇之余还不如多做两个护膝！

宫里规矩多一天里跪个三五次也是有的，一两天到也没什么可时间久了，不免就会落下风湿的毛病，崔姑姑和蒋善便是，每每一到这两天便是分外的难熬！

明纸糊的窗映着外面的雪，把屋里也映的通亮，到也不伤眼约莫过一柱香的时间，阿若便做好了两套护膝。

因是和崔姑姑一起住的便想着晚上她当差再给她，可蒋善住在内务局阿若难免是要跑一趟的。

瞅着天也渐渐的暗下来，想着蒋善该是忙活完差事了，阿若便拿着白天绣好的，带寿字样式的护膝向内务局走去。

蒋善原也不住那儿，但前总管秦卢海莫名的溺死在通渠后，蒋善就住进了内务局，阿若也问过为何要搬？但蒋善只说回去的路上，会经过通渠觉得晦气。

这个说法阿若自是不信的，这宫里明明到处都死过人，又有哪处不晦气呢？但是蒋善既然不想说，阿若便也就不再问了。

从阿若的住处到内务局其实也没多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远远的阿若就看到了蒋善身边的的小平子。

小平子也看到了阿若，率先的摇了摇手打招呼:

“阿若姐姐，今天不是你当值啊，怎么这时候来了？不过也好，师傅方才还念叨你勒，你快些来吧！

小平子一向是讨喜的性子，阿若也喜欢他这性子便笑着应了，然后又往他袖子里塞了几块糖才跟着他进去。

院内蒋善正拿着杂务本子，使着小太监把几方金丝檀木的绕丝圆桌登记入库。

看见阿若进来了就把本子拿给一旁的小平子，自己则笑着拉着阿若的手，感觉到阿若手很冰，又招呼了个小太监去冲个汤婆子，然后拉着阿若进了自己的屋。

看见阿若还拿了一个包袱，蒋善猜应是阿若给自己带了什么东西，嘴角的笑抑制不住的看着阿若：

“有女儿就是贴心，杂家临老了还捡了你这个么个贴心的宝倒是好福气，说吧这回又给杂家带啥来啦！

看蒋善一脸乐呵呵的打趣自己，阿若闹了个大红脸慌着手，把收好的护膝拿了出来，“倒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是看这天凉了就给您和崔姑姑俩做了个护膝，早年你们也不注意着点，现在天气一变不免又难受！

蒋善接过护膝，看着针脚细腻想来也是下了一方功夫的，心里也不由暖洋洋的。

但一想到这几天的天气，即便他在这内务局烧着好炭，偶尔都会打个寒噤，这丫头竟然又拿着针线捯饬不免又有些心疼，便佯装生气的看着阿若：

“你这丫头也真是的，大冷的天杂家会缺你一条护膝，你要是熬坏了眼睛以后谁给杂家养老，杂家可不想白养你这些年！

听着蒋善的话，阿若不由的笑了出来，他话虽是这样说，可是语气里又尽是满足和心疼。

见阿若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蒋善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了。

宫里的人都说内务局的总管真是应了他那名字，就是一个假善的，笑面虎！一不注意就会被咬上一口，他倒也不怪，这宫里哪里又有尽善之人呢？只是这小丫头……罢了，罢了……

阿若看蒋善似乎有些走神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比之十年前蒋善确实是老了，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酸涩。

两人聊了很多事，但大多都是阿若小时候的事，有些阿若听着蒋善讲了记不清多少遍了，但每一次蒋善都说的很高兴。

差不多酉时蒋善才放了阿若回去，临走时又像往常一样的包了一包松子糖给阿若。

阿若拿起一颗松子糖放入口中，甜腻之余眼角有些酸。

自己是长大了但是蒋善倒底也是老了，当年似乎也是这一把松子糖……他这明是舍不得自己。

邯阳在东祁的最高处，天黑的也比别处慢些，看着白茫茫的天，阿若不由的想起十年前，林家抄家那天，天也是这样的白！

回小跨院的路要经过磬霖宫，磬霖宫是前朝留下来的。不似宫里的大道雪已经被扫了，地面上还留着半寸深的雪，走在上面发出嚓嚓的声音，因着周围很静就显的声音更大些！

阿若小的时候常听宫里的老人说磬霖宫里闹鬼，先帝最宠爱的贵太嫔就死在了里面，从前还有小宫女去打扫，后来出了闹鬼的事后就再没有人敢去了，渐渐的这里也就成了冷宫。

阿若虽然胆子不小，白天倒是不怕，可现在却也是有些怕的，加快了脚步想着自己还是快些走吧，只是走着走着恍惚间却听到好像有呜咽声，似有人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