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这里了。”

迈进帝国魔法学院的大门，是一条开阔的大道，在大道的两侧，排布着一棵棵闪烁着星光的行道树，走在身着法师袍的男女学生之间，十三的执念瞬间得到了极大满足。

久违的，十三露出几年来也不曾有过的笑容，脸颊肌肉不协调的抽动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如此陌生，自己好像本不该是这个样子，但是原来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子的？

想到这个问题，十三的笑容渐渐消失，稍微欢快的心情又变得和平常一样阴郁，他很想回忆起刚才的那种轻快感觉，但是才过了一瞬间，他却怎么也不记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了。

他尝试着勾勒笑容，但是脸颊抽动了几下，怎么也笑不出来。

“审判官大人。”

十三正陷入迷失自我的矛盾中，一道沉稳的男声在身边响起，他转头一看，大道的拐弯处站着一个穿着得体的绅士。

“我叫做卡尔，是别墅区的管理者，负责带您挑选住址。”面无白须的中年管理员按着黑色礼帽，微微颔首。

“请带路吧。”

十三想起奥黛尔之前提过的礼仪，大贵族从不吝啬小费，于是在用手细细感受自己兜里仅剩的十二枚金币之后，肉痛地拿出一枚，抛给了卡尔。

卡尔没有伸手接过金币，而是朝前走了一步，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的金币就稳稳落进了他胸前的衣兜里，可谓是优雅至极。

“遵命，先生。”再次颔首，卡尔开始迈动脚步。

走了一阵，十三突然惊觉正要去往的地方环境简直好得出奇，不但每栋精致的两层小楼都是用铁篱笆围起来的，而且门口还有大片的草坪和鲜花，在离房屋不远的地方，是一条闪烁着阳光的小河，跨河的桥上有依偎的男女，宽阔的道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初阶法师走过，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美好。

“卡尔先生，想必能住在这片区域的，都是贵族吧？”走进寂静的楼群中，十三忍不住问道。

“是的先生，”一直沉默的卡尔平缓地回答，“而且都是像您一样是贵族联盟的人。”

“这些家伙还真是会享受...”暗自腹诽了一句，十三继续说道，“靠近河边的屋子有许多都是空的，我可以选那里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建议您选择再往里一些的区域。”

“为什么？”

“咳咳，因为这片区域居住的都是贵族小姐。”

“所以这和我住在哪里有什么关系？你怀疑我会做出图谋不轨的事？”

“不不不，您误会了，”卡尔连忙解释道，“事实上我们根本不会涉足小姐少爷们的‘游戏’，只不过这片区域是梅德尔森侯爵的嫡子继承人喜欢......偷香窃玉的地方，听说他经常偷偷溜进小姐们的屋里......咳咳，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您选择了这个地方，到了夜里的时候，家里很可能会有人会闯进来。”

“梅德尔森侯爵？那个老家伙不是早就病危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死？”十三在奥维尔号上的时候曾听奥黛尔讲过这个将死未死的人，她说这个老家伙有一样宝物。

听到十三如此大胆地谈论侯爵，卡尔的胆子也大了一些，靠近十三低声说道，“审判官大人，有传闻说梅德尔森侯爵加入了‘血魔教会’，靠吸取鲜活少女的鲜血才活到今天。”

为了融入自己审判官的角色，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的十三故意问道，“哦？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也许是真的吧，反正这件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所有见过梅德尔森侯爵的人都说他变年轻了。”

“看来有必要仔细调查一番了。”

“所以您现在还准备挑选这里的住宅吗？梅德尔森的儿子也是咎由不训的人物，我建议您......”

“就这里了。”

“遵命，先生。”

卡尔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心高气傲的贵族们总是喜欢针锋相对，你越让他别干什么，他偏要干什么。

挑了一栋靠近河边的小楼，刚刚打开栅栏走过石子路来到门口，搬运杂物的人已经跟到了身后。

“你刚才在外边磨叽半天干什么呢？”

卡尔刚刚打开房门，做出请的手势，一个熟悉的女声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十三抬头一看，宽大的客厅里，一个宽大的单人沙发上，一个双腿交叠在一起的女人正靠在上面，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炯炯的目光正看向门口。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选这间屋子的？”走进客厅，十三突然对预言的恐惧又深了一些。

奥黛尔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朝十三背后的人说道，“卡尔，你们可以下去了。”

“遵命，伯爵大人。”卡尔让手下们把东西搬到屋内，关上门离开了。

看到卡尔的动作，十三稍微明白了一些，“原来如此，是你让卡尔编造故事，故意激我选择这里的。”

“错了，”奥黛尔露出一个笑容，把香烟点燃，“并不是卡尔激你选择这里的，而是我暗示你选择了这里，在奥维尔号上的时候。”

“在奥维尔号上的时候你就能暗示我在今天，在这个时候选择这幢房子？”

十三不太相信，自己做出的选择明显是被卡尔故意引导的，这和奥黛尔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结果我也没有想到。”

奥黛尔把冒着烟雾，但是抽也没抽一口的香烟扔进垃圾桶，脸上是难得的稳重，“在奥维尔号上的时候，我只是突发奇想，想让你进入魔法学院的时候选择我曾经居住过的屋子，也就是这间......当时的我甚至没有动用魅惑魔法，只是默默看着你时脑海中无意间闪过的一个念头.....结果到了今天，你真的来了，简直和我预想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察觉到奥黛尔决不像是在说谎的表情，十三有些心慌，“那卡尔是怎么回事？他是你安排的吧？”

“我的确吩咐过他，不过我给他的命令是把你带到附近，并没有让他为你做出选择，来到这座屋子是你亲自做出的选择。”

凝视着一脸不可思议的十三，奥黛尔轻轻起身来到他面前，用自己的左手手背摩挲他的脸颊。

“你说我是看到了未来，还是造就了未来？”

不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按照别人意志前进的十三下意识地捏住奥黛尔白皙的左手，强自镇定道：

“也许就是一个巧合罢了。”

“说的也是......算了，不想那么多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然的奥黛尔揉了揉头发，又恢复了平常活泼的神情，含笑的眼睛里又亮起了神采，“准备好盗宝了嘛？搭档，我最近看上了一样有趣的东西。”

“没有。”

十三当然不会和她去追寻什么“盗宝的快乐”，他现在只想把屋子收拾一下，看看课表，然后去上课。

“你不就是想要魔法师的证明嘛，只要我一发话，一会儿就有人给你送过来了，你是要魔导师的？大魔导师的？还是圣魔导师的？都有。”重新坐回沙发上，奥黛尔朝正在搬运行礼的十三说道。

“证明？别人不能证明我，只有我自己可以证明我自己。”

“嗯~”奥黛尔翻了个白眼“没有别人的衬托，你证明了自己又有什么用？”

“我承认你说的很对，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被下了逐客令的奥黛尔不但没有出去，反而变坐为躺，躺在宽大的沙发上，把双腿翘得老高，歪着脑袋看着忙碌的十三。

“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想想我在冰原上为你做饭的情景，可把我累坏了，你现在帮我个忙怎么了？”

“可你做饭的原因是为了在我身体里种下你的魔力，让我逃不掉。”不说还好，一说到冰原上的事，十三又想起了自己被锁在瞭望台上的事。

见十三语气那么坚决，奥黛尔顿时没了兴趣，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边走边说：

“算了......无情无义的小十三，如果三天内没有见到我，记得去梅德尔森家族的地下室里把我的尸体捞出来，我才不要和那些干尸女人死在一起。”

“什么......别去！”十三听到她像是要慷慨赴死的语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嘻嘻，你还是挺担心我的嘛，”奥黛尔嬉笑一声，顺势贴近他，“那你就陪我去嘛，只要我们合作，很轻松就能拿到那个宝物。”

十三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实在不想参和进贵族，特别是奥黛尔的事情里去，但是要他眼睁睁看着奥黛尔去死，他又不太忍心。

奥黛尔意外地没有继续催他，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我给你一整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今天晚上午夜的钟声响起时，我没有在学院门口见到你的话，就代表你拒绝了。”

说完，不待十三答话，奥黛尔迈动修长的双腿，留下一个笑容，风一般消失在屋子里。